第9章(第4/6頁)

周圍的氣氛迅速凝固,鄭耀先感覺自己好似坐在一觸即發的火藥桶上。盡管這場戲的主角是他,但他本人卻遲遲不能入戲,除了苦笑,還是苦笑,手足相殘的悲劇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他除了嘆息造化弄人,還真就沒有其它解決辦法。

活著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有著無窮的誘惑力,鄭耀先當然也不例外。如果眼前的士兵陡然發難,那他也必然會奮起還擊決不坐以待斃。不能暴露身份,還要保證自己生命安全,此情此景,換作神仙那也是束手無策。他鄭耀先不是神仙,只想臨死拉個墊背的。

反擊需要武器,在進入解放區以前,按照規定,他已將隨身配槍留在了國統區。此時此刻,在別無選擇的前提下,鄭耀先將目光停留在老常的駁殼槍上,而楊旭東,則緊盯其他士兵腰間的手榴彈……  

鄭耀先走了,然而這只是鬥爭的剛剛開始。韓冰發自內心感覺到了鄭耀先的可怕,這個人就像根魚刺,如鯁在喉不除不快。我黨的行事作風一向光明磊落,但這種光明磊落並不包括那些人人得以誅之的惡徒,對於這滿手血腥的鄭老六,軍區黨委迅速做出決定,將具體執行權交由韓冰負責。

收拾鄭耀先這可是門大學問,既要保證不給外界留下口實,又要將這人渣幹凈徹底地消滅掉。“能不能撐過這劑毒藥,就看你是不是九條命的貓?”韓冰秉燭盯著五萬分之一軍用地圖,提起鉛筆在“洋馬河”方向重重劃了個圈。

“科長,鄭耀先沒有完成任務,那他回去該怎麽交差?”副手馬小五拄著拐杖在一旁說道。由於切身的感受,使得小五對以鄭耀先為首的特務組織深惡痛絕。如果不是腿傷的緣故,他肯定會主動請纓親自上陣操刀。

“你說錯了,他現在離完成任務只有一步之遙。”

“科長……您是說……可……可我怎麽沒看出來?”

“如果你是鄭耀先,在這種環境下,什麽時間,什麽地點才是最佳接線時機?”

“什麽時候都可以接線啊?只要他小心,我們總不會連他上廁所都監視吧?”

“呵呵!小馬呀!你剛接手工作,對這一行還不太熟悉。幹我們這一行講究個‘穩、準、狠’,不出手則已,出手則必須一擊中的。鄭耀先是個什麽人?鬼得很哪!在我們眼皮底下沒敢動,並不代表他會放棄行動。現如今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也是最安全最穩妥的出手事機,換做是你,能輕言放棄嗎?”

“您是說……他把接線時機選定在離開解放區?噢……原來這幾天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幌子,目的只是為這短短的幾個小時?”

“具體說,應該是通過國共緩沖地帶那短短的幾分鐘。”將鉛筆在桌面上一拍,韓冰嘴角泛起一陣冷笑,“以他的個性,只要還在解放區,就肯定不會出手。這一路上,還有什麽地方能比緩沖地帶更加合適?”

仔細琢磨琢磨,小馬被徹底折服了,他由衷地點點頭,感慨道:“幹這一行沒個七巧玲瓏心還真是不行,只是憑分析和推斷就能預知對手要做什麽,唉!科長,我算是對你心服口服了。”

“我沒有你說得那麽神,所謂百密一疏,也有我照顧不到的地方。就拿這件事來說,憑我多年工作經驗所形成的預感來看,就總覺得有什麽地方疏忽,至於疏忽了什麽,現在為止也說不上來。”

“科長,我看您是過於小心了,由老常帶隊,您還有什麽不放心?老常可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偵查。不是我誇他,當年小鬼子就是這麽說,有他配合江欣,估計鄭耀先是在劫難逃。”

“是啊!老常的確是位值得信賴的好同志,不過……我怎麽還是感覺有些不妥?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呢?”

車隊在山道中逶迤,緊張氣氛一直伴隨每個人悄然步入夜幕。傍晚時分,雨水漸歇,眾人走到一條被稱為“洋馬河”的溪畔。

這是一條時常幹涸的小河床,它從崇山峻嶺中穿行,孕育方圓十幾裏的貧瘠土地。在戰爭年代,一條洋馬河將根據地和淪陷區劃分成兩個世界,如今,洋馬河仍然重復著過去的貧瘠,但是根據地對面,卻由淪陷區換成了國統區。1945年夏天,一場災難深重的民族解放戰爭緩緩拉下帷幕,洋馬河這條名不見經傳的小溪,卻在一夜之間躍居於民國各大報紙的正版頭條。這裏,已沒有原來意義上的居民,由於戰爭帶來的惡果,出沒於這條小溪附近的,基本都是武裝到牙齒的士兵,以及為阻止這些士兵行動而特意鋪設的地雷。民國報紙曾形容這裏是“一寸山河一顆雷”,如今能夠越過雷區到達彼岸的,也僅有一條泥濘彎曲的小路。

指著洋馬河對岸,老常微笑著解釋:“從這兒北上十裏,就是國民黨的駐軍,我的任務也就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