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4/6頁)

她非但不反對高君寶和周桂芳青梅竹馬,反而大力支持。她把桂芳也當成了自己孩子,每每看著粉雕玉琢似的小桂芳,她往往想起當年那名揚山城的小荷香。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她看到有人欺負桂芳,二話不說便拍著高君寶的腦袋,吩咐了句:“去!把那些連牲口都X不出來的野崽子打跑!”如此經過幾番授權,高君寶便建立了條件反射,不用再等荷香命令,下意識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當然,小桂芳也被他從怎麽哄都哭,慢慢發展到一見他就笑。

高君寶打人不知深淺,但那些挨打孩子的家長們,特別是一些不知深淺的老娘們,紛紛找上門來理論,不肯善罷甘休的結果,往往就是鎩羽而歸。荷香那張嘴絕對是“屠殺”勞動人民的“生化武器”,即使她不罵人,那些沒見過世面的街坊鄰居們也說不過她。比如有人質問她:“怎麽不管管你家孩子?那有打人往死裏打?”沒準她就會反問一句:“要是知道深淺,我兒子還能叫傻子?”

“可傻子打人也不能不管吧?看看把我家孩子打的,這筆賬該怎麽算?”

“你管君寶要醫藥費,不行就去找派出所,人民政府沒準能替你兒子做主。”

“廢話!你是孩子他媽,這醫藥費怎麽也該你出吧?”

“我可不是他親媽,你要這麽說,我現在就和君寶脫離母子關系,看你能怎麽辦?”

“這還有王法嗎?啊?這還是新社會嗎?啊?這還有天理嗎?啊……”

“你家那半大小子對女娃子耍流氓,這還叫有王法?男人欺負女人,這還叫新社會?啊?流氓不挨揍,這難道還叫有天理……”呵呵!上綱上線了。無論誰來,沒有不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時間一長,街坊鄰居那些小心眼的老娘們,一見自己孩子接近周桂芳,沒等高君寶動手,便先下手為強,主動把孩子打一頓。呵呵!可那畢竟是孩子,不管怎麽打,總是沒個臉。

周桂芳能和高君寶投緣,說起來也算是一種偶然中的必然。但鄭耀先卻極力回避這種必然。主要是源於“孟母三遷”的典故,他不希望自己女兒和妓女的養子來往過甚。對於高君寶,他內心始終存在一種抹之不掉的愧疚,但也僅僅是愧疚,如果歷史能夠重新來過,他還會毫不猶豫去選擇幹掉齊東臨。

夾著哭鬧不止的桂芳,走出幾步的鄭耀先慢慢停下身,扭過頭去。雙目含淚嘴角抽動的高君寶,仍然舉著雙手,身體一顫一抖。

“爸爸,你不陪我玩,我要和君寶哥哥玩……”孩子的哭鬧似乎提醒了鄭耀先,他朝高君寶緩緩走去,從口袋中掏出十塊錢,塞進他手中。

高君寶笑了,一手攥著錢,一面看著周桂芳。可就在鄭耀先轉身離去的一刹那,高君寶突然將錢狠狠拋在地上,還啐上一口黃澄澄的濃痰。

一大一小兩個人對視著,高君寶仰望著鄭耀先,絲毫沒有懼意,如果鄭耀先不是周桂芳的父親,手中的鞋箱肯定要掄在他頭上。兩個人大約對峙了幾分鐘,就在鄭耀先稍稍愣神的功夫,高君寶一把拉住桂芳的手……

“你是個男人,有種!”鄭耀先冷冷說道,“可惜,唉!你是個傻子……”

“我……我……不……傻!”仍是舉著手,高君寶憤怒得像頭小獅子,“誰也不許欺負桂芳!!!”他指著鄭耀先大聲喊道。

鄭耀先沒生氣,指過他的人很多,甚至可以說,他的太陽穴曾經抵過不同型號的槍械。但是今天,卻被一根小小的指頭給震撼了。

雨水在地面匯成小溪,蜿蜒著,從兩個男人腳尖之間潺潺流過。水滴從高君寶指尖凝聚,流過指腹、掌心、手臂直至肋下,可冰涼和寒冷並未令這倔強的小男人屈服,手指始終固定在鄭耀先鼻尖。如果面前這高大男人膽敢說個“不”字,一場你活我死的戰鬥,也許就會爆發在中國西南部的某省某市。

一巴掌打來,高君寶的手指被人拍落。鄭耀先冷眼瞧著滿臉堆笑的荷香,荷香攥著高君寶那冰涼的小手。“唉呦!實在對不起周同志了,君寶這孩子小,不懂事,您老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見識,我這給您賠禮了。”說著,將手絹捏在腰間,蹲下身去,給鄭耀先來個“萬福”。

鄭耀先陰霾的面孔上升起一層寒霜,不過就在他琢磨該怎樣教訓高君寶時,荷香已強行按住兒子的頭,讓他給鄭耀先下跪磕頭。

“算了!”嘆口氣,鄭耀先將目光移向別處,“現在是新社會,不時興封建那一套。往後,你也犯不著見人矮一等,這動不動就給人下跪的毛病,該好好改一改了。”

“是是!”

“這並非是不是的問題,關鍵在於你思想深處,究竟意沒意識到自己也是國家的主人。學習班沒去過幾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