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4/5頁)

剔除老陸和老袁那兩根草棍,鄭耀先又在“江百韜”旁邊擺上“戴雨農”。“據戴雨農所說,‘影子’是通過電台與其聯系。這也對,如果‘影子’能通過其它途徑自行送出情報,那戴雨農也就沒必要派人去和他接頭。現在的問題是,假如說江百韜就是‘影子’,那麽他采取什麽樣的手段,才能安全保證電台信號不被我軍電訊監聽部門所察覺呢?”苦思冥想一番,還是沒有頭緒,反到是大腦越來越痛。咬著牙,將後腦在墻壁上用力一撞,強迫自己的思緒不至於因過度疲憊而分散。

“你幹什麽?”門外的獄警喝道。

“我很累……”

“你給我老實點!”透過瞭望窗向地面望了望,獄警狐疑地問道,“你連晚飯都沒吃?”

“我不餓……”

“你給我聽著:身體是你自己的,跟別人沒關系。如果想自絕於人民,那好啊!我是熱烈歡迎,咱們彼此間都可以省事。”

“我還不想死……”

“那就趕快吃飯!”

“好,我知道了……”從未像今天這樣,鄭耀先第一次感覺到獄警很煩。抓起窩窩頭,在虎視眈眈地監視下,象征性咬了一口。

好容易耐著性子將獄警打發走,躺在稻草堆中的鄭耀先,又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戴雨農為什麽要安排江欣呢?從目前資料來看,江欣只是他身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機要秘書,派她去執行任務,好像沒起多大作用啊?”回想起與江欣接觸的點點滴滴,鄭耀先突然想到一件事:在解放區時,自己曾將一份“三重加密電碼”交給過江欣。但解放後,經過從側面了解到的信息來看:江欣並沒有當即將它破譯,反而暗中求助於解放區情報部門。

“這說明她根本不會破解密碼。”在軍統局內,抄報員和破譯員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人。“江欣在軍統只是接收、轉交電文,而破譯工作則是由他人完成。像她這樣的小人物,若在軍統論資排輩,估計八杆子也輪不到她來執行任務,除非……除非‘影子’的電文是由她來接收?對!這就是江欣的特殊性!”一種當頭棒喝破繭而出的靈感,刹那間油然而生,“怪不得戴雨農要派江欣參加行動,以他那秉性多疑又心狠手辣的性格,原來早就想除掉她,從而以犧牲她來保全和‘影子’的通訊秘密!”剛剛想通這至關重要的一點,另一團迷霧卻又隨之而來,“江欣為何不向組織匯報‘影子’的存在?她不知道這些密電都是來自解放區麽?難道……她叛變了?”想想江欣臨終前對自己那恨之入骨的模樣,搖搖頭,很快便否決了這種可能。“如果她是叛徒,為何還要殺我?難道……她就不怕回去後會遭到軍統報復?這不符合邏輯啊?”苦思冥想,鄭耀先無論如何也突破不這瓶頸,然而劇烈的頭痛,也迫使他必須轉移思考。

想想幾年前,戴雨農坐在自己病床上的情景,簡直是栩栩如生歷歷在目:“……唯有一個,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個,在幾個星期前曾向總部發回一份情報,級別是絕密。但遺憾的是,這情報只發一個開頭,剛提到‘共軍突圍計劃’便突然停止,就此毫無下文……”這原本是戴雨農一生中,幾句再普通不過的話,但這些話在鄭耀先看來,卻如同漫長的黑夜中,突然燃起的一盞油燈。“怪不得戴雨農說情報只有一份開頭,如果這情報只提到有內鬼,卻沒說內鬼是誰,不管誰看,都會認定這情報沒有下文。”

想通了一個環節,其它問題自然迎刃而解,“徐墨萍的案子由我主審,而她掌握的情報卻流入延安,以戴雨農那老奸巨猾的性格,又豈能不心生疑竇?除了我,還有誰能夠上‘高級內鬼’這四個字?呵呵!原來他派我去解放區不過是變相考驗,否則就不會等我前腳剛走,後腳立馬找到老鄭來商量對策!”

 “……這個‘影子’是我親自安插的特工,也就是說,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真實身份……”想想戴雨農生前所說的另一句話,鄭耀先不禁啞言失笑。“我說嘛,老鄭怎會跑到碼頭去親自接我?戴雨農啊戴雨農,你不愧是軍統的老狐狸,怪不得毛齊五要挖空心思散去我手下,原來這也是你戴老板早有預謀!不錯,一旦我被證實是共產黨,那軍統內部豈不要天下大亂?誰有能力在倉促間化解掉我的影響?唉!調虎離山一石二鳥,你戴老板玩得高明,還好你死得早,否則……”猛然一震,思緒被突如其來的冷汗,硬生生從中打斷。鄭耀先呆望著地面的草棍,居然半晌無語……

“一石二鳥?究竟誰是石誰是鳥?在解放區,楊旭東曾問我‘老板是怎麽死的’,他為何要這麽問?難道是無心?難道戴雨農安排楊旭東跟我,就沒有其它目的麽?楊旭東不是個隨隨便便就能被人犧牲的零件,他一定還有其它使命……對!這就對了!如果我是戴雨農,肯定會交待楊旭東:若能順利取回情報還則罷了,否則……那就什麽都可以證明了……這個……這個……萬一楊旭東和老常聯手,我可是一點勝算都沒有,連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想想那面目猙獰的老常,鄭耀先又是一身冷汗,“還有一點:我送給老鄭的那份情報,也許就是份考卷。沒準在我離開解放區前,‘影子’早已將同樣的情報送交軍統,一旦我那份與‘影子’的不相吻合,其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哼哼!到那時,如果戴老板還活著,他也不用點破我身份,直接向軍統高層解釋我在共區因公殉職便是,既可以摒除我手下的懷疑,又可順利將矛盾轉嫁給共產黨!高!高!你戴雨農實在是高!”至此,鄭耀先才算真正領悟戴雨農的一番苦心,不禁深感陣陣後怕。若非當初不是堅決果斷將他徹底鏟除,那麽時過境遷,現在究竟鹿死誰手還是未嘗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