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楊旭東依然下落不明。從落鳳山探回的消息說,只有許紅櫻一人逃回了匪巢。黃繼堯聽說二當家的回來了,先是手舞足蹈狂笑了一番,隨後一見她腦袋上那半寸多長的頭發,立刻象瘋子高君寶一般,癡癡傻傻端著手臂,指著許二當家的鼻子,怔怔地問道:“你咋長頭發了?”

“廢話!你當老娘喜歡禿瓢?愛留就留唄!”

“你不是說……只會為心上人留麽?”

“對呀!這有什麽奇怪的?”

“那我呢?我算咋回事?”指指自己鼻子,黃繼堯悲憤地問道。

“什麽咋回事?”

“我和你廝守了幾年,這到底算咋回事?黨國總不能共產共妻吧?”

“你瞎扯什麽?我和你是同志加兄妹。”

“啥狗屁兄妹?我不要這狗屁兄妹!”黃繼堯揮舞著拳頭,急得在廳裏團團亂轉,“我把你從共區救回來,難道就圖個兄妹?要找妹妹哪找不到,廢這牛勁幹嘛?啊?你說你們這些女人,咋就不知道感恩圖報呢?對救命恩人以身相許的道理,還用我這老粗教嗎?”

“你有毛病啊?是不是電影看多啦?”

“少給我打馬虎眼!告訴你:除了我,不管你看上誰那都不算數!欺男霸女的事兒我老黃以前沒幹過,可現在就想試試!”

“你還講不講理啦?有你這樣的男人麽?”現實和理想總是存在著差異。黃繼堯對自己有意思,這一點,許紅櫻老早就知道,但是愛得這麽離譜,她還是始料不及。

從幾年前進土匪窩時開始,許紅櫻就沒打算再留頭發,她清楚一個女人想要在男人堆裏平安生存,求爺爺告奶奶是沒用的。那該如何是好呢?對於土匪來說,有一條行規:即便再怎麽欲火焚身,尼姑也絕對碰不得,否則一碰就要倒大黴。因此利用這一點,許紅櫻不得不剃掉剛剛長出的發茬,守在黃繼堯身邊,乖乖做了幾年“師太”。

黃繼堯對許紅櫻還算是不錯,畢竟他不是專業土匪出身,能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扶上第二把交椅,若說他沒有包藏禍心,恐怕連豬都不信。因此,眼見自己的付出並未換來回報,從理智到情感,他都無法繼續承受。

“說!那個野男人是誰?是不是楊旭東?”

“你憑什麽教訓我?那男人是誰關你什麽事?瞧你這上躥下跳,哪還象個大當家的?”

“許紅櫻!你別逼老子放粗!”

“有種就開槍打死我,省著動不動就把欠你情掛在嘴邊!”

“算啦!算啦!都是自己人,吵什麽吵?讓底下兄弟看見算怎麽回事?”聞訊趕到的杜孝先,只對現場看了一眼,便立刻明白了八九分。感情這東西就象沙漠中的甘泉,親兄弟都會為一口水爭得頭破血流,更何況是風風雨雨十幾年,相互間明爭暗鬥的中統和軍統?

黃繼堯、許紅櫻冷眼看著杜孝先,可是瞧了半天,只見他尷尬地張著嘴,卻沒了下文,失望之余,不由得同時一揮手,叫道:“一邊呆著去!”黃繼堯則更幹脆,隨後還補充了一句:“我以為你有啥高見,鬧了半天就這點水平?”

裏外不是人了,連憋氣帶窩火的杜孝先,忍不住暗暗責罵楊旭東:“你到底反共還是資共?怎麽連一處的女人都敢碰?媽的,六哥的下場難道你忘了?”

“後天!不!明天!”一點許紅櫻的鼻子,黃繼堯扯起嗓子喊道,“你願不願意都無所謂,老子肯定娶你過門!”

“怎麽辦?”關上房門,許紅櫻對杜孝先愁眉苦臉地說道,“以他那不講理的性子,恐怕是說到做到。不行!說什麽你也要救我。”

杜孝先搖搖頭,臉色並不比許紅櫻強到哪兒去。

“你倒是說話呀!”

“你叫我說什麽?啊?你和老楊躲在城裏都幹了些什麽?怎麽還整出了感情?”

“我喜歡誰這有錯麽?”

“有沒有錯,老楊沒告訴你麽?”

“說什麽呀?”

“你要是個普通人,愛嫁誰嫁誰,沒人管你。可你現在是情報員,知道什麽是情報員嗎?那就意味著一言一行,都要關乎著黨國利益。如果你的婚姻影響到這個利益,那就說誰都有權處決你!所以啊!這是你想嫁誰就能嫁的麽?”

“那我嫁給黃繼堯就不影響黨國利益了?”

“如果嫁給黃繼堯,我敢說,老楊肯定不會因為你和落鳳山反目。”

“你胡說!”

“我和老楊共事多年,他能吃幾碗幹飯,難道我不清楚?”

“我不信!不信!”許紅櫻彎著腰,用力將身子向前送出,隨著一聲哀號,仿佛要倒盡胸腔中那綿綿無盡的悲憤,看得令人心酸、令人心碎。

“二當家的,你要冷靜,現在是非常時期,黨國再也經不起折騰啦!算我求求你還不行?就給一處、二處留下落鳳山這顆種子吧!”話音未落,杜孝先推開桌子屈膝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