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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頓谷街大約有兩英裏長。沒有直達的路線,他不得不迂回穿過市中心的外圍,還好,他腦中的地圖已經夠用了。他真正進入思考狀態時,差不多能靠頭腦的自動導航能力找到方向。

為了自己好,把卡羅爾·喬丹永遠從他的生活中驅逐出去,到底意味著什麽?一步步來看。實際上,與他們以前的關系相比,她如今算是已經走出了他的生活。在過去的幾年裏,他們住在同一幢房子裏。他住在上面兩層,而卡羅爾的公寓在地下室,他們的距離只有一道樓梯和一扇鎖上的門。他們並沒有親密到形影不離,但托尼大致能感覺到她在不在家。他就像《詩篇》中的一個領主,守護著卡羅爾的出入。

接著,他繼承了在伍斯特的那棟宅子。生平第一次,某個地方讓他有了家的感覺。他步入公園旁那棟愛德華七世風格的大宅子那一刻,他終於理解了人們說的歸屬感是什麽。埃德蒙·亞瑟·布萊斯的房子可以將托尼擁入懷中,他們是多麽相配啊。在那裏為卡羅爾辦一個歡迎回家的派對的話,空間綽綽有余。他們如果能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試探性地互相靠近一步,也許可以有更多的發展機會。

他們之間的每件事通常都是試探性的。兩個謹慎的人,情感創傷和心理傷害對他們選擇什麽樣的生活產生了重大影響。他們兩個都不是那種你會選擇去愛的人。然而,他倆開始慢慢明白,將他們聯系在一起的是某種愛情。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傳統愛情很快就會演變成渾身臭汗地做愛。托尼從不打算讓這段感情以此告終,這不是因為他沒有能力這麽做。

他們創造出一種很特別的關系,這種關系更適合他們的職業生涯和個人生活。他們彼此信賴,這種信賴不同於對其他任何人的信賴。他們從來沒有在一起生活過,但他們的日常生活卻有某種聯系,所以卡羅爾不在他身邊後,他非常難以忍受。

然而,離開只是變化之一。她沉浸在悲傷中時,並沒有求助於托尼,而是讓壓抑在內心的激烈情感爆發出來。她毫無顧忌地怪罪於他,她離開托尼的那晚,是托尼記憶中最難熬的一天。托尼說服自己,她會回來的。然而,如他所料,他錯了。她遠離了他們所有人,沒有回頭看一眼。她好像已經死了,然而用一種不光彩的方式阻止他們聚到一起,歌頌她對他們的重要意義。不過,哀悼是真實的。

然而,托尼走出了第一步,超越了最初的悲傷。現在,他住在一個與卡羅爾毫無關系的地方。她只上過一次船,當時它還停靠在另一座城市的碼頭,而那次拜訪並沒有留下美好的回憶,一絲也沒有。他在這裏的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卡羅爾的影子。這裏是他的領土,讓沒有她的日子變得容易一些。

第二步是接受他們的關系已經結束這個事實。不管如何定義他們之間的關系,那種關系已經完蛋了。她如果在短暫休息之後回來,並願意與過去劃清界限,他們也許還有辦法回到那種簡單的相伴與愛慕的關系。可能很艱難,但至少能使死者讓位於生者。這是他經常向患者鼓吹的說法。現在,他不得不親自實踐自己宣揚的療法了。

托尼繼續走著,完全沒注意周圍,只是偶爾擡頭看交叉路口,以便確認方向是否正確。他這樣走路時,就像放開了思維和情緒的刹車。他能讓自己振作起來,變得更加堅定,告訴自己不要再渴望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並接受它已成過去這一事實。渴望與思念毫無意義,並不能改變什麽。

他知道自己還沒能做到這一步。然而,希望能做到已經是成功的一半。然後,他就能開始第三步——正如他所鄙視的那種治療師所言——繼續前進。接受他人生的這一章已經翻過了,是時候翻開新的篇章了。要堅信,還有別人能填補他生活和心靈的空白。

是的,沒錯。

看來他還需要與雅各布多見幾次面,才能說服自己:在某種程度上,他在卡羅爾·喬丹離開後的生活,比認識她之前的生活更好。雖然事實上,卡羅爾是唯一能讓他放下防備的女人。卡羅爾知道他的黑暗面。卡羅爾會比他母親活得更長。他有多少機會找到另一個她這麽好的女人?

“別再想下去了。”他的聲音與閱兵場的指令一樣響亮。他嚇到了兩個正在公交車站考慮自己事情的青少年,但他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他幸運地及時到達主幹道,思考暫告一個段落。他離超市只有幾百碼遠時,開始背誦購物清單。“意大利面、谷物麥片、美味面包。也許再來一些火腿或意大利臘腸。西紅柿應該也不錯。”

他並沒有使用步行入口,而是沿貝芙走過的路線走到停車場。傍晚的超市很繁忙,停車場裏有持續不斷的車流。最靠近超市的地方,各種車輛都在尋找好位置,尋找任何可以見縫插針的狹窄車位,因為這樣他們只要步行很短的路途就能進超市。“你如果正好有急事,”托尼一邊走一邊沉思,“會盡快停在偏遠的地方,多走些路。你也許就是這麽做的,貝芙。你不想參與激烈的爭奪,只想快些進去,出來,回家見你的兒子。”他停下來,四下打量。停車場的照明非常好,但他懷疑“新鮮速遞”的監控錄像的覆蓋範圍沒有多廣。在停車場邊緣,攝像頭之間間隔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