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日,星期一(第2/10頁)

我想到了今天早晨讀過的內容。“可是那天,”我說,“在你的診所裏,我們談到了這件事……”他搖了搖頭。

“當時我說的不是車禍。”他說,“你說本告訴過你事情是怎麽發生的,所以我以為你知道真相。不要忘了那時我還沒有看過你的日志,我們肯定是把事情弄混了……”

我能看出來事情是怎麽弄混的。我們兩人都繞開了一個話題,不願意指名道姓地談起。

“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說,“在那家旅館的房間裏?我在那裏做什麽?”

“我知道得不全。”他說。

“那就告訴我你知道的。”我說。這些話冒出來的時候帶著怒火,可是要收回已經太遲。我看著他從褲子上撣掉一塊並不存在的面包屑。

“你確定你想知道嗎?”他說。我感覺他是在給我最後一次機會。你還來得及放手,他似乎在說。你還可以繼續你的生活,不用知道我要告訴你的東西。

但是他錯了。我不能。沒有真相,我現在的生活是支離破碎的。

“是的。”我說。

他的聲音很慢,支支吾吾的。他蹦出幾個詞,卻說不完一整句話。這個故事是一個螺旋,仿佛纏繞在什麽可怕的東西周圍——最好不要提起的東西——它跟咖啡廳裏慣常的閑聊形成了滑稽的比照。

“是真的。你受到了襲擊。是……”他頓了一下。“嗯,非常糟糕。發現你時你在亂走,看上去很迷茫。你身上沒有任何證件,而且不記得你是誰、發生過什麽事,頭部受了傷。警方剛開始以為你被搶劫了。”又是一陣沉默,“發現你的時候你裹著一條毯子,渾身是血。”

我覺得自己身上發冷。“是誰找到我的?”我說。

“我不清楚……”

“是本?”

“不,不是本,不是。是一個陌生人。不管是誰,他讓你平靜下來了,還叫了救護車。當然,你被送進了醫院,你有內出血,需要緊急手術。”

“可是他們怎麽知道我是誰?”

有那麽可怕的一會兒,我想或許他們從來沒有找出過我的身份。也許所有的一切,我的整個經歷甚至我的名字,都是被發現的那天別人加給我的。即使亞當也是。

納什醫生說話了。“這並不困難。”他說,“你是用自己的名字住進酒店的,而且本在別人發現你之前已經聯系了警方報告了你的失蹤。”

我想到了敲響房間門的人,那個我一直在等待的人。

“本不知道我在哪裏?”

“不。”他說,“他顯然不知道。”

“他知道我是跟誰在一起嗎?誰襲擊了我?”

“不。”他說,“警方從來沒有就此逮捕過任何人。證據很少,而且毫無疑問你無法協助警方調查。據推斷,那個襲擊你的人抹去了旅館房間裏的所有痕跡,留下你逃跑了。沒有人看到任何人進去或離開。顯然那天晚上酒店裏很熱鬧——有個房間在開宴會,進進出出的人非常多。襲擊發生後一段時間你可能失去了意識,你下樓離開酒店是在午夜,沒有人看見你離開。”

我嘆了口氣。我意識到警方肯定在多年以前就已經結案了。對所有人——甚至是本——這不是新聞,而是老舊的歷史,除了我。我永遠不會知道是誰襲擊了我,不會知道為什麽。除非我記起來。

“後來呢?”我說,“我被送進醫院以後呢?”

“手術是成功的,不過出現了繼發性的症狀。手術後穩定你的病情顯然很困難,尤其是你的血壓。”他頓了一下,“有一陣你陷入了昏迷。”

“昏迷?”

“是的。”他說,“當時你隨時都有危險,不過,嗯,你很幸運。你所在的醫院很好,他們積極地采取了治療,把你搶救回來了。可是後來卻發現你失去了記憶。剛開始他們認為可能是暫時的,是腦損傷和缺氧症的共同作用,那是一個合理的假設——”

“對不起。”我說,“缺氧症?”這個詞讓我停了下來。

“對不起。”他說,“通俗的說是缺乏氧氣。”

我覺得天旋地轉,一切都開始收縮變形,似乎在越變越小,或者我在變大。我聽見自己在說話:“缺氧?”

“是的。”他說,“你有腦部嚴重缺氧的症狀。有可能的原因是一氧化碳中毒——不過沒有發現相關證據——或者頸部受壓導致窒息,你脖子上的痕跡也與此相符。不過最有可能的解釋是瀕臨溺死。”他停頓了一下,等我消化他告訴我的東西。“你記得什麽有關溺水的事情嗎?”

我閉上了眼睛。我只看見枕頭上放著一張卡,上面寫著我愛你。我搖了搖頭。

“你康復了,可是記憶沒有改善。你在醫院住了一兩個星期,剛開始在重症監護病房,然後在普通病房,等可以轉院以後你就回了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