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1日,星期三(第2/10頁)

我這麽想著,然而不知為什麽我又不這麽想。我相信本,可是我又不信。同時擁有兩種相反的觀點、在兩者之間動搖不定是完全可能的。

可是他為什麽要說謊?他只是覺得自己是對的。我不斷告訴自己。他在保護你,不讓你知道那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理所當然,我撥了那個號碼。我沒有辦法不那麽做。電話鈴聲響了一會兒,接著傳來哢噠一聲,有人在說話。“嗨。”那個聲音說,“請留言。”

我立刻認出了這個聲音。是克萊爾,毫無疑問。

我給她留了一個言。請給我打電話,我說。我是克麗絲。

我下了樓。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

*****

我等著。等了一個小時,又變成了兩個小時。這個過程裏我記了日志,她沒有打電話來,我做了一個三明治在客廳裏吃了。當我正在廚房裏忙活的時候——擦著工作台,把碎屑掃到自己的手掌裏準備倒進水池 ——門鈴響了,聲音嚇了我一跳。我放下海綿,用烤箱手柄上掛著的抹布擦幹手,開門去看是誰。

透過磨砂玻璃我隱約望見了一個男人的輪廓,穿的不是制服,相反他身上穿的看上去像是西服,系著一條領帶。 本?我想,接著才意識到他還在上班。我打開了門。

是納什醫生。我知道這點有一部分原因是不可能是其他人,但另一部分原因是——盡管今天早上讀日志的時候我無法想象他的模樣、盡管在知道我的丈夫是誰後本對我來說仍然有些陌生—— 我認出了他。他的頭發有些短,向兩邊分開,系得松松的領帶不是太整潔,外套下是一件很不搭配的套衫。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臉上驚訝的表情。“克麗絲?”他說。

“是的。”我說,“是的。”我只把門開了一條縫。

“是我。埃德。埃德·納什。我是納什醫生。”

“我知道。”我說,“我……”

“你讀過你的日志了嗎?”

“是的,不過……”

“你沒事吧?”

“是的。”我說,“我沒事。”

他壓低了聲音:“本在家嗎?”

“不。不。他不在。只是,嗯,我沒有想到你會來。我們約好了要見面嗎?”

他猶豫了一下,只有不到一秒鐘,但已足以打亂我們的談話節奏。我們沒有約,我知道,或者至少我沒有記下來。

“是的。”他說,“你沒有記下來嗎?”

我沒有記,但我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們站在房子的門檻上看著對方——我仍然不認為這棟房子是我的家。“我能進來嗎?”他問道。

剛開始我沒有回答,我不確定是不是想請他進門。不知道為什麽這似乎有點不對,像一種背叛。

但是背叛什麽?本的信任?我不再知道他的信任對我有多大的意義,在他撒謊以後。整個上午我絕大多數時間都在讀這些謊言。

“好的。”我說著打開了門。他進屋時點了點頭,左右看了看。我接過他的外套掛在衣架上,旁邊掛的一件雨衣我猜一定是我自己的。“進來。”我指著客廳說,他進了客廳。

我給我們兩人沖了喝的,端給他一杯,拿著自己的坐到他的對面。他沒有說話,我慢慢地啜了一口等著,他也喝了一口。他把杯子放在我們之間的茶幾上。

“你不記得讓我過來了嗎?”他說。

“不。”我說,“什麽時候?”

這時他說了那句話,讓我身上冒起一股涼意:“今天早上,我打電話告訴你上哪裏找你的日志的時候。”

我一點兒也記不得今天早上他打過電話,現在也仍然想不起來,盡管他已經動身了。

我想起了我寫過的其他東西。 一盤我記不起曾經點過的瓜果。一塊我沒有點過的曲奇。

“我不記得了。”我說。一陣恐懼從腳底爬上來。

他的臉上閃過一個擔心的表情:“你今天睡過覺嗎?比打瞌睡程度要深的覺?”

“不。”我說,“沒有,完全沒有。我只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什麽時候?是什麽時候?”

“克麗絲,”他說,“冷靜。也許根本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如果——我不——”

“克麗絲,拜托,這並不意味著什麽。你只是忘記了,僅此而已。所有人有時候都會忘記東西的。”

“可是忘光了整段話?那可只是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

“是的。”他說。他說話的口氣柔和,努力想要讓我平靜下來,身體卻沒有挪動。“不過最近你經歷了很多。你的記憶一直不穩定,忘掉一件事情並不意味著你在惡化、你不會再好轉了。好嗎?”我點點頭,不顧一切地想要相信他。“你讓我到這兒來是因為你想跟克萊爾談談,可是你不確定你可以做到。你還想讓我代表你跟本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