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秘道夜探(第2/5頁)

“有人宮中盜馬,有人秘閣偷書,這天下真是大亂了。主公剛才見太常,為何不稟報秘道一事?”

“我才要說,就先被太常喝止,不許我管這事。”

“這倒也是,這事無關主公職任,還是遠避為好。”

“實錄史事是我平生僅有之志,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察覺,怎能裝作不知?何況延廣臨死寄語,必是望我能查明真相。”

“主公執意要查,有一言衛真必須要說:這樁事大悖常情,兇險難測,要查也只能秘密行事,萬萬不能讓他人知曉。”

“我知道。”

汗血馬逃逸出城,杜周嘴角連連抽搐。

他曾任廷尉,掌管天下刑獄,幾年間,捕逮犯人六七萬人,吏員因之增加十余萬,稍有牽連者,盡聞風避逃,何曾有人敢在眼皮之下公然跳竄?

但他畢竟久經風浪,心中雖然怒火騰燒,面上卻始終冷沉如冰,他定神沉思:封死河底秘道前,這馬賊就先已逃出城了。亡命之徒,自顧不暇,未必會帶那小兒一起出逃。於是問道:“那小兒可有下落?”

賊曹掾史成信忙稟告說:“那客店店主及客商昨夜就已分為四撥,分押在四門,查認出城孩童,至今未見小兒出城。”

杜周道:“繼續嚴查。”

成信領命出去。

減宣在一旁道:“緝捕公文已經發出,各路都派了騎衛巡查,料這馬賊逃不出扶風轄境。”

杜周搖頭道:“未必。”

“這賊人騎了汗血馬,必不敢招搖過市,定得找個藏匿之處。何況汗血馬迥異常馬,雖然盜得,大路之上不能公然騎,賣與人,恐怕也無人敢賣。盜汗血馬純屬自找罪受,無異於頂個大大的‘賊’字招牌四處行走。這賊盜馬,不能以常理斷之,必定有個原委,查出這原委,才能獲知他的去向。”

二人正在商議,杜周手下左丞劉敢從長安遣人來報:“經四處盤查,逐一追索那盜馬賊在長安時所交往之人,已系押十余人,正在拷問,一有消息,即刻來報。”

減宣贊道:“大人調教得好下屬。”

杜周只動了下嘴角,算作一笑。

心中卻在暗想:現在汗血馬已逃出扶風,能否追回,已無把握。我不能再留在扶風,得設法盡早離開,這樣才好移罪給減宣。

硃安世找了一片隱秘樹叢,和驩兒下了馬,取出食水,坐下充饑休息。

驩兒接了餅仍先放在一邊,又閉起眼念誦起來。硃安世細聽了一陣,仍聽不清,便不去管他,心裏細細思忖。

這孩子看著雖然古怪,模樣舉止卻讓人憐愛,而且定是吃了不少苦頭。那老人拼了性命要將他送到長安,交給禦史大夫。禦史大夫位列三公,官職僅次於丞相。這老少二人看衣著,十分貧寒,怎麽會和禦史大夫會有瓜葛?他能拿出那許多金子,難道是喬裝成窮人?這孩子年紀雖小,卻言語從容、舉止有度,也不像出自一般小戶人家。不過既然識得禦史大夫,為何又會害怕官府捕吏?

硃安世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只得擱下,又盤算去路:自己眼下恐怕是天下第一號要犯,帶著這孩子,行走更加不方便,一旦被捉,反倒會害了他。那老人慷慨重義,豁出性命引開捕吏,定已被捉。他雖說是為這孩子,卻也是救了自己一命,就憑這一點,也不能有負於老人家,一定得把孩子安全送到。

妻子酈袖若在,也定會極力要他救助這孩子。就連兒子,雖然有些頑劣,卻生來就有一點小豪氣,最愛拿自家東西分贈給鄰家小兒。此事若辦不好,見到他們母子,怎好開口?

扶風左近的槐裏和眉縣,他都有故交好友,倒是可以把孩子轉托給他們,但自己盜了汗血馬,這孩子又牽涉到禦史大夫,稍有不慎,便會遺禍給朋友。

想了良久,並無良策,這時驩兒已經念完、畫完,拿起餅,低頭默默吃起來。硃安世看著驩兒,忽然想到:大人容易被人認出,小孩子容貌還沒長醒,誰能記得那麽清?

他頓時想到一個主意,等驩兒吃罷,將水囊遞給他,等他喝完,才道:“我身負重罪,恐怕不能親自帶你進京。”

“我知道。”驩兒毫無驚訝。

“我想了個辦法,不知你願不願意?”

“願意。”

“我還沒說,你怎麽就願意?”

“我信你。”

硃安世笑起來:“這個法子應能平安送你到長安。”

“只要不連累別人就成。”

“你一個小孩子,操那麽多心做什麽?”

“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

硃安世聽他說出這等老成話語,一愣:“你從哪裏學來的?”

“我娘教的。”

硃安世忍不住笑起來。

驩兒有些著惱:“我娘教得的不對嗎?”

“很對,很對!你娘很好,很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