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山野猛虎(第4/5頁)

“謝謝老人家。”

老漢慢慢引著硃安世、驩兒穿過一片竹林,沿一條僻靜小路,走了一陣,樹林後隱隱現出一片農舍。老漢停住腳,正要指路道別,眼見硃安世身上的鐵圈、鐵鏈,遲疑了良久,又道:“你身上戴著這東西,走不多遠就會被人察覺,幹脆你先到我家,我幫你去掉它。”

藏匿逃犯是死罪,老漢是擔著性命救助他們。硃安世連聲道謝,老漢卻擺擺手,又引著他們避開眼目,從村後偷偷繞到自家後院,推開柴門,讓兩人躲進柴房中。隨後去拿了鐵錘鐵鑿進來。原來老漢是個老鐵匠,沒用多久,便幫硃安世卸下鐵圈和鐵扣。硃安世被箍了幾個月,終於一身輕松,忙又連聲道謝。

老漢道:“這算得上什麽?我只盼能多幫幫別人,我那兒孫在外也能有人相幫。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已經讓渾家置辦了,你們稍躲一會兒,馬上就好。”

不多時,一位婆婆端著一個木托盤進來,盤上一盆米飯、一缽菜湯、兩碟腌菜。那婆婆手腳利落、性子爽快,不等硃安世道謝,就已經擺放到木墩上,連聲催著他們快吃。

硃安世和驩兒這幾個月,全都是生吃野菜、野果、山薯,勉強療饑,維持不死而已,肚腸裏早已寡得冒煙。突然見到這熱飯熱湯,眼放光、口流涎,端起碗來就往嘴裏刨。驩兒忘了飯前的誦讀,硃安世吃的太猛,幾乎噎死,只覺得這頓飯比平生所吃過的任何珍膾都要美味百倍。

看他們狼吞虎咽,兩位老人又是笑、又是嘆氣。

吃飽後,老人找來兒孫的舊衣服讓兩人換上。硃安世又討要了一把匕首,一小段鐵絲。

躲到日暮,等人們各自歸家,路上看不到人影時,老漢才送硃安世從後門出去。臨別時,硃安世和驩兒一起跪下,恭恭敬敬謝了兩位老人。

出了村子,沿著田間小路,兩人走到涪縣城外,這時天色已黑,城門早閉。

硃安世想這一路去成都,沒有幹糧和路費,得進涪縣弄一些。便把驩兒安頓在山邊一個小洞裏,自己只身來到涪縣城下。涪縣依江而建,他顧不得天寒水冷,潛到江中,遊到城墻臨江一邊,找到一條水道,有當地盜賊出入的小洞,便鉆進去,進到城中。

當年,他和妻子酈袖新婚時,南遊成都,曾經在這涪縣歇過兩天。當時,他囊中錢財用光,就趁夜裏酈袖睡熟後,去了城中最富的鐵礦主宅裏盜了些金子。城中路徑還大致記得,剛才和老漢攀談時,他又有意打問了那家鐵礦主,雖然朝廷已不許私家開鐵礦、築鐵器,那人還是使錢謀了個鐵官的職位,仍為當地巨富,家宅就在江岸一側。

硃安世避開巡夜衛卒,摸黑潛行,很快找到那座宅院,比先前更加寬闊軒昂。

他仍從後墻翻入,躲在暗中查看,見宅院大體格局未變,後院一片亭台池榭,院子正中並排三座樓。用飛閣相連,中間那座主樓最宏偉,連頂上閣樓共四層。主樓正堂燈火通明,人語喧嘩,想是主人正在宴客,二層是主人寢居之所。富戶都有個習慣,將財帛寶物封藏在寢室樓上,以便看管。

硃安世躡足來到主樓後面,攀上樓邊一棵大柏樹,輕輕一縱,跳上二樓檐角,見房內漆黑,便放心越過木欄,跳進觀景廊,來到門前,門從內扣著。他掏出匕首,輕輕挑開門閂,推門進去,摸黑找到樓梯,上到三樓,門上著銅鎖。他取出向老漢討的那段鐵絲,戳進鎖眼,搗弄一陣,彈起簧片,頂開鎖拴,打開了鎖。進了門,黑暗中摸見屋內布置仍像當年,靠裏並排立著十幾個大木箱,都上著鎖。他打開了其中一把鎖,但剛掀開箱櫃,忽然覺得有什麽在扯動,一摸,箱蓋角上有一根絲線,連到地下。

不好!一定是主人防竊,新設了機關,線的另一端恐怕通到樓下,連著鈴鐺之類報警的東西!

果然,樓下隱隱傳來一陣叫嚷,隨後,便是幾個人急急上樓的腳步聲。

硃安世慌忙伸手摸進箱中,和原來一樣,裏面整齊堆滿小木盒子,他隨手抓起一個小盒子,沉甸甸的,顧不得細看,急忙下樓,剛到了二樓屋中,腳步聲也已到了門外。他忙從廊門出去,輕手帶好門,隨即從檐角跳到柏樹上,溜到地下,奔到後院,翻墻出去,後面一片叫嚷聲。

他急急從原路返回,遊水來到城外,爬上岸,才打開那個盒子,裏面滿滿一盒金餅。

當年,他盜了兩盒,第二天興興頭頭拿出一塊金餅去買車,準備繼續南下。酈袖知道錢已用光,正打算變賣自己的首飾,忽然看到金餅,立即沉下臉來,問他:“這又是你偷來的?”他忙解釋說從來都只盜官宦豪富,酈袖卻說:“做官的,也有只拿俸祿養家過活的,至於豪富,許多都是靠自己本事辛勞贏利。你憑什麽去盜?”他又解釋說都是事先打問清楚了才去盜的,從來不盜清廉本分之人。何況盜來的錢財也不全是自己用,時常散濟給窮苦之人。酈袖又問:“你自己用多少?分給窮人多少?”他從來都是憑著興致做事,哪裏記得這些,所以頓時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