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錦江錦裏(第2/4頁)

劉敢叩拜過後,稟報道:“那塊斷錦有了線索。”

“哦?”

“它果然是出自宮中織室。卑職買通的那個織婦在織室庫房中找到了相同的蒼錦——”

劉敢說著取出一塊兩尺見方的錦,鋪展在幾案上,那錦蒼底青紋,繡著一只蒼鷙,劉敢又拿出那片斷錦,放在蒼鷙翅角位置,色彩紋樣一毫不差。

杜周盯著錦上蒼鷙,並不出聲,但心頭浮起一片陰雲。

“卑職也查出了它的去向——”劉敢望著杜周。

“說。”

“卑職在少府打探到,這錦是宮中黃門蘇文帶人趁夜取走的。”

“蘇文?”

“正是他,天子身邊近侍。但宮中並沒有詔命定制這些錦,也沒有黃門或宮女穿這錦,更不見天子賞賜給誰。”

杜周仍盯著那錦,像是在注視一口黝黑深井。

劉敢略停了停,又道:“蘇文為什麽要私自定制這錦?又為何會送到宮外,讓那些刺客穿?這背後恐怕有更大的玄機。卑職會繼續密查。”

杜周微微點頭,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同時又隱隱有些欣喜:汗血馬固然稀貴,但此事看來更加深不可測。雖然兇險,卻值得一博。一旦探出其中隱秘,將是非常之功。

他心裏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露。仕途之上,既無常敵,也無久友。劉敢跟隨自己多年,雖說辦事殷勤盡力,但此人心深志大,日後必定高升,需要時刻提防。不過,眼下此人用著極稱手,只要護緊軟肋,倒也無妨。何況當務之急,還是追回汗血馬。

於是他停住默想,沉聲道:“盜馬賊要去成都。”

“成都?大人已經解開了?對!對!對!成都號稱錦官城,錦官不正是錦冠?那竹索……唉,我怎麽居然忘了?那年我去過成都,見過一座橋,很是奇異,不是用木石搭建,而是用竹索編成!卑職這就草擬緊急公文,速派驛騎南下,通報蜀道沿線郡縣。再讓蜀郡太守立即追查那硃安世妻子的下落!”

司馬遷正在書房中埋頭寫史,忽聽到窗外有人高聲喚道:“故友來訪,還不出來迎接!”

一聽到這聲音,便知是任安,司馬遷心中頓時一暖,忙撂筆起身,幾步趕出門去。只見任安大步走進院中,年近五十,身形高大,氣象爽闊。身後跟著一個僮仆。

司馬遷一向朋友極少,自任太史令後,息交絕遊、埋頭攻書,交往越發疏落,只有任安、田仁兩人與他始終親厚。尤其是任安,心地誠樸,性情剛直,與司馬遷最相投。

司馬遷迎上去,執手笑道:“多日不見,兄長一切可好?”

任安哈哈笑道:“我是來道別的!”

“道別?去哪裏?”

“蜀地。我剛被任命為益州刺史。”

“哦?”

“長安幾十年,活活憋煞了人,出去走走,正好開開心胸。”

司馬遷正不知道是否該道賀,任安原為北軍使者護軍,官秩比刺史高,但天下十三部州,刺史監察一州,權柄極大。現在聽他這樣說,隨即釋懷,替他高興。但同時,心下又多少有些悵然。去年田仁遷任三河巡查,現在任安又要離去,這長安城中更無可與言者。

這時,柳氏也迎了出來,笑著拜問。

任安轉身從僮仆手中接過一個盒子,遞給柳氏:“這是賤內讓我帶過來的。”

柳氏打開一看,是一盒精致甜糕。

任安又道:“這是她特意蒸的,說讓你們也嘗嘗。”

柳氏忙謝道:“讓嫂子費心了,時常記掛著我們。這定是棗花糕了。”

任安笑道:“好眼力,正是河間棗花糕。”

柳氏忙去廚下,吩咐伍德妻子胡氏置辦了酒菜,司馬遷與任安對坐而飲,談笑了一會兒。

任安忽然皺起眉頭,道:“昨天杜周找到我,托我到成都時,務必幫他料理一樁事。”

“關於盜馬賊?”

“你怎麽知道?”

“我只是猜測,杜周眼下最大的煩惱,當然是汗血馬失竊一事。這馬如果追不回來,杜周休矣。”

“正是事關那硃安世。杜周查出他妻子現在成都,他料定硃安世必會逃往那裏,要我到成都,知會蜀郡太守,一定要捉住硃安世。這讓我實在為難。”

“你職在監察,能否捉到,該是蜀郡太守之責。”

“我不是怕捉不到硃安世。相反,我怕的是捉到他。”

“哦?這我就不明白了。”

“我沒向你提過,那硃安世與我相識多年,算是忘年之交,情誼非淺。”

“你怎麽會認識他?”

“他父親於我有恩。我年少窮困時,他父親曾數次相助,我能投靠大將軍衛青門下,也是由於他父親引見。其實他父親你也見過。”

“哦?姓硃……我想不起來。”

“他是改了姓。他原姓郭,他父親是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