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遊俠遺孤(第3/5頁)

靳產忙取出一卷錦書,這是他在常山寫就,詳細記述了自己一路追查詳情。

那文吏接過錦書交給劉敢,劉敢展開細讀,良久讀罷,面露喜色,點頭道:“很好!很好!實在是辛苦你啦。”

靳產聽了,心中大喜,竟一時語塞,弓背垂首,只知不住地點頭。

劉敢又微微笑道:“你這功勞不小,我會如實稟報執金吾大人,你先去歇息歇息——”接著,他又轉頭吩咐那文吏:“你帶靳督郵去客房,好生款待!”

靳產俯身叩首,連聲拜謝,而後才爬起來,隨那文吏出去,曲曲折折,穿過回廊,來到一座僻靜小院,僮仆打開一間房舍,畢恭畢敬請靳產進去安歇,文吏又吩咐那僮仆留下,小心侍候,這才拜辭而去。

靳產見這院落清靜、陳設雅潔,隨眼一看,處處都透出富貴之氣,不由得連連感嘆。僮仆打了水來,請他盥洗,靳產看那銅盆澄黃錚亮,盆壁上刻鏤著蘭花草蟲細致紋樣,雖然內盛的只是清水,也似比常日的水清亮精貴許多。他知道哪怕這僮仆,也是見慣了達官顯貴,因此舉手投足格外小心,生怕露怯,遭他恥笑。

洗過臉,他剛坐下,方才那文吏又轉了回來,身後跟著兩個婢女,一個端食盤,一個捧酒具。

“這是劉敢大人吩咐的,給靳督郵洗塵。些須酒食,不成敬意,晚間劉敢大人要親自宴請靳督郵,請靳督郵先潤潤喉。”

靳產忙站起身,連連道謝。

兩個婢女將酒食擺放到案上,小心退下,文吏說了聲“請慢用。”隨即轉身離開,那個僮仆也跟了出去,輕手帶好了門。

屋內無人,靳產這才長出一口氣,松了松肩背,坐下來,笑著打量案上酒食。雖說只是幾樣小菜,卻鮮亮精巧、香味馥郁。便是那套匙箸杯盤,也都精致無比,從未見過。

他輕手抓起那只形如朱雀的銅酒壺,把玩一番,才斟了些酒在同樣形如朱雀的酒爵裏。酒水從雀嘴流下,澄澈晶亮,濃香撲鼻。他端起酒爵,先閉眼深嗅,一陣眩醉,迷離半晌,才張口飲下,嗯……果然是執金吾家的酒,如此醇香,好酒,好酒!一爵飲盡,他又斟一爵,連飲了三爵,這才拿起兩根玉箸,夾了一塊胭脂一般紅艷的肉放進嘴裏,細細咀嚼,有些酸甜,又有些辛辣,不知是什麽醬料制成,從未嘗過這等滋味,竟是好吃之極!

正在細品,腹中忽然一陣絞痛,隨即心頭煩惡,全身抽搐!

他猛地倒在地下,胸口如同刀子亂戳,又似烈火在燒,先是忍不住呻吟,繼而痛叫起來。

毒?酒裏有毒!

他心中一陣翻江倒海,隨即一道閃亮:孔家!朱氏被緝捕,官府無簿錄!那部經書!孔壁古文?劉敢下毒,獨攬功勞?怕事情泄露?

他忽然明白:自己一腳踩進了一座鬼沼,有來無回。

也忽然記起當年老父勸告的一句話:貧寒苦人心,富貴奪人命。

然而,為時已晚,他已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下,眼珠暴突,嘴角流沫,只剩幾口殘喘……

到魯縣時,已是盛夏。

這一路,驩兒像是變了個人,笑得多了,話也多了。

硃安世心裏納悶,想是即將分別,這孩子珍惜聚時。他也便一起盡量說笑。

韓嬉見他們兩個開心,興致更高,途中只要見到有吃食賣,便買一大堆來,三個人在車上一路吃得不停嘴,都胖了不少。

驩兒斷斷續續講起自己的娘、這幾年的經歷、到過的地方:他娘帶著他從臨淮逃出來,那時驩兒才三歲多。他們沿著海岸曲曲折折一路向北,途中搭海船到瑯邪,又過泰山、濟南,進入冀州,前後近兩年,才繞到常山。這一路,官府一直在追捕,繡衣刺客也不斷襲擊,好幾個人為救助他們母子而喪命。常山之前的地名,驩兒都不太記得,是硃安世按地理大致猜測出來的。

在常山,他娘找到一個叫姜德的人。在姜德家才住了幾天,捕吏就追了來,他娘從前門引開捕吏,姜德帶著他從後門逃走,一路向北。驩兒從此再沒見過他的娘。逃到北地,一老一少被關進牢獄,又被匈奴擄走,押到營中為奴,隨軍喂馬,不時要受匈奴斥罵鞭打。

兩年後,漢軍和匈奴交戰,匈奴大敗,姜德和驩兒被漢軍救回。軍中有個屯長恰巧是姜德的侄子,名叫姜志,他認出姜德,便將他們收留在身邊。姜德本已年邁,又受了風寒,不久病故。臨終前,他囑咐姜志送驩兒到金城,交給故友楚致賀。

繡衣刺客不知道從哪裏聽到消息,趕到張掖。姜志帶著驩兒避開刺客,逃往金城,找到楚致賀。繡衣刺客也尾隨而至,姜志攔住繡衣刺客,楚致賀帶著驩兒逃走。不久,繡衣刺客就追了來,楚致賀把驩兒藏到一個驛亭朋友家,自己引開了繡衣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