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孔氏遺孤(第3/4頁)

司馬遷道:“我擔心的正是這一點,就算天子不毀《論語》,朝中得勢官吏也都除之才能後快。如今,唯一留存孔壁《論語》的又是一個孩童……”

衛真道:“那夜在石渠閣秘道中,我偷聽到暴勝之和呂步舒對話,說要除掉扶風城裏的一個孩子,難道那孩子就是孔安國的孫子孔驩?”

司馬遷道:“當時那孩子在扶風鬧得滿城風雨,到處傳說他是個妖童,後來不知所蹤,據說是被盜汗血馬的硃安世救走。任安赴蜀地之前,曾說硃安世也許會去成都。至今再沒有聽到消息,但願硃安世能帶那孩子安然脫險。我這就寫封信給任安打問一下。”

衛真道:“不如我再去那秘道探聽一次,說不準能知道那孩子的下落。”

柳夫人忙道:“再不許去!你們偷入秘道後,多次說起,伍德恐怕也聽到了,說不準已經密報給呂步舒了。”

衛真想了想道:“我們好像沒在伍德面前談起過這事。”

柳夫人急道:“不管伍德知不知道,那秘道都不許再去!”

硃安世悄悄溜到一帶高墻下,見左右無人,縱身翻過墻去。

這裏是呂步舒府邸後院,時過午夜,院裏漆黑寂靜。之前,韓嬉已經打探清楚呂步舒宅中格局,硃安世輕步潛行,穿過花徑,繞過一排仆役房舍,來到府邸中間的院落,呂步舒的寢處就在正房。

硃安世來到窗下,輕輕撬開窗戶,翻身跳進房中。伏在墻角,就著微弱月光,張眼細看,見左側有張床,床上傳來女子呼吸聲,輕細綿長,睡得很熟,應該是婢女。對面墻上一扇門,緊閉著,這房間分內外兩室,呂步舒應該是在內室安歇。

硃安世躡足走過去,伸手輕推,門沒有栓,應手開啟,發出一聲吱呀。他忙停手屏息,房內依然寂靜,沒人察覺,他這才又輕輕推開一道縫,伸手扳緊門扇邊緣,慢慢打開,門樞雖仍有聲響,但極輕。

走進去後,硃安世輕手將門關好。內室更加漆黑,他稍待片刻,眼睛漸漸能夠辨物,依稀看見床在正對面,便伸手拔出匕首,輕步走到床邊,隔著帳子側耳細聽。裏面有兩個人的氣息,一粗一細,細的應是女子,睡在床外側。粗的自然是呂步舒。

硃安世伸手掀開帳子,倒轉匕首,循著聲音,對準那女子的脖頸,迅力一擊,那女子應手昏死過去。硃安世爬上床,湊近一看,呂步舒微張著嘴,睡得正沉。硃安世一騰身,坐壓住呂步舒胸口,同時伸出左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右手匕首逼住他的喉部。

呂步舒猛地驚醒,扭動身子,手足亂掙。

“別亂動,不許喊!”

呂步舒頓時停住。

“孔驩現在哪裏?”硃安世右手匕首抵緊呂步舒咽喉,同時松開左手。

呂步舒聞言,身子忽然松弛,低聲問道:“你是硃安世?”

硃安世一驚,但無暇多想,繼續問道:“快說,孔驩在哪裏?”

“我料定你要來。那小兒在建章宮,囚在太液池漸台之上。”

呂步舒聲音陰沉、傲慢,硃安世聽得心裏發磣,幾乎一刀割斷他的喉嚨,但隨即想到救驩兒要緊,不能再惹麻煩,便一肘將呂步舒擊暈。

辦完宮中差事,司馬遷又來到石渠閣。

衛真早上就得了吩咐,已經在閣外等候,兩人一起走進閣中。

司馬遷現在身份不同,書監段建忙出來侍候,無比殷勤小心。司馬遷素來不喜這等逢迎,便要過他手中燈盞,命他將書櫃鑰匙交給衛真,讓他先退下。段建再三躬身致禮後,才輕步離去。

司馬遷是來查尋孟子、荀子档案,看看能否再多找出些古文《論語》的遺文。走過星歷書櫃時,他不由得望向那個藏有秘道的銅櫃,轉頭一看,衛真也正覷看著那裏。想起妻子的告誡,司馬遷咳嗽一聲,繼續前行,走到儒學一列,衛真也忙跟了過來。找到所需書簡後,衛真將它們抱到案上,安放好燈盞。

司馬遷坐下來,展卷細讀。

良久,讀得肩頸酸痛,便擡起頭舒展腰身,卻忽然發覺衛真不在身邊。左右一望,均不見人影。連喚幾聲,也不見答應。

倒是段建從外面顛顛趕進來,小心問道:“中書大人,有何吩咐?”

司馬遷忙道:“哦,不是喚你,我是在喚衛真,他拿錯了書,剛去換了。你還是下去吧,有事我會讓衛真去喚你。”

段建忙躬身答應著,斜眼向書櫃那邊望了望,似乎起疑,但隨即轉身離開。

等段建出了書庫後,司馬遷才起身走向星歷書櫃,幽暗中,果然見秦宮星歷書櫃門環上,鎖頭斜掛,顯然已被打開。他忙走過去,拉開門一看,裏面是空的,只有一串鑰匙落在書櫃角落。

衛真偷偷下了秘道!

司馬遷又氣又急,卻無可奈何,在櫃邊守了一會兒,又怕段建回來,便取出那串鑰匙,到書案邊,另點了一盞燈,走過去放到儒學書櫃上,而後才回坐在案邊,裝作讀書,但哪裏能讀得進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