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人皮刺字(第2/3頁)

硃安世忙爬起身,頭一陣暈眩,韓嬉上前扶住,輕輕讓他躺好,柔聲道:“還是這麽急性子。”

硃安世嘿嘿一笑,問道:“這是在太子府?”

韓嬉點點頭:“嗯,是博望苑,太子招待門客的地方。你的‘屍首’也是太子派人從宮中運出來的。”

硃安世忙道:“太子現在哪裏?《論語》在我身上。”

郭公仲道:“沒……見。”

樊仲子補道:“我剛才已經搜過你身上了,沒見到什麽《論語》啊。”

硃安世伸手解開衣襟,敞露出胸膛刺青花紋,笑道:“在這裏。”

三人一起湊近來看,一起驚呼:“居然是字!”

硃安世將阿繡刺字的事說了一遍,三人聽了,連聲贊嘆。

過了半晌,硃安世才下了床,但頭依然發暈,便斜靠在案邊,四個人對坐,暢敘離情。

正說得高興,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衣冠華貴、氣度雍容,硃安世一看便知是太子劉據,便撐起身子要站起來。

太子忙擺手道:“硃先生不必多禮,你身體還沒有復原。”說著,他坐到正席,詢問了一番,之後道:“我已經叫人準備好筆墨簡帛,事不宜遲,現在就讓他們開始抄錄孔壁《論語》吧。”

“好!”

太子傳命下去,不一時,三位儒生進來,宮人鋪展竹簡、安置筆墨。

硃安世脫下衣裳,先露出左臂,給那三位儒生解釋先後次序,儒生們便看一句,抄一句。

整整花了三天,硃安世身上所刺《論語》才全部抄錄完。

太子大喜,一邊命人繼續謄寫,準備將副本傳送給全國各地儒生經師,一邊召集博望苑中的儒生們一起參研孔壁《論語》,並使人在長安城中到處傳言,說無意中得到孔壁《論語》副本。

儒士們與《齊論語》、《魯論語》逐字逐句對照,發現孔壁《論語》篇次有所不同,內文差異共有六百四十多字。

硃安世他們都不懂經學,念著驩兒安危,便求太子遣人去宮中打探消息。

沒過兩天,太子得到內報,天子和呂步舒都聽到了傳聞。大家都歡喜無比,等著下一個喜訊。

然而一連幾天,宮中並無動靜,據說衛真每天仍照舊在給驩兒送飯。

硃安世心裏焦急,便懇求太子去天子面前替驩兒求情,太子卻面露難色:“孔驩被囚一事,並未向外面透露,我若去說情,父皇定會問我從何處得知,更會懷疑孔壁《論語》外泄與我有關,一旦追查起來,母後都會受到牽連。你不要太心急,現在孔壁《論語》已經傳了出來,再囚禁孔驩已經毫無必要。父皇巡遊才回來,恐怕還顧不上這點事,再等幾日,應該就會釋放那孔驩了。此外——我本想讓你常住在博望苑,但眼下孔壁《論語》泄出,那呂步舒定會追查此事,一旦發現你在這裏……”

“我知道,我們這就走。”硃安世忙答道。

他見太子有避禍之心,恐怕不會再盡力救驩兒,自己身體已殘,再顧不得什麽尊嚴屈辱,雙膝跪地,重重向太子叩了三個頭,懇求道:“驩兒那孩子身世可憐,太子一向仁善,硃安世懇請太子施恩,救救那孩子。硃安世雖然已經是半條廢人,但日後只要有用到硃安世的地方,硃安世就算做牛做狗、粉身碎骨,也會報答太子之恩!”

“快快起來,我一定盡力!”

眾人拜別太子,樊仲子仍用酒桶藏好硃安世,運回到長安城外田莊上。

硃安世躲在莊裏,其他三人每天都去打探消息,一連數日,仍然毫無結果。

太子也似乎開始有意回避,太子府門吏越來越冷淡,既不許他們進,也不去通報。

好在還有任安和司馬遷,兩人和他們一樣焦急。尤其是司馬遷,他剛剛陪侍天子巡遊北地回來,聽韓嬉說知情形,便時刻留心查探,但自始至終,天子從未談及過孔驩,呂步舒也一直托病未曾上朝。由於沒有時機,他也去不了太液池那邊,見不到衛真。

硃安世心裏躁悶,卻無計可施,每天只能以酒熬日。

雖說古本《論語》已經盜出,劉彘、呂步舒已經不必再殺驩兒,驩兒性命多少算是安全了些。然而,劉彘並非常人,從來賞罰無度,喜怒無常。此舉恐怕反倒會激怒劉彘,那麽驩兒就越發危險了。

硃安世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真正救得了驩兒:刺殺劉彘。

一切禍患皆來自劉彘,殺了劉彘,自然就能救得了驩兒,也算為天下人除掉最大之害。

想到行刺,他頓時悔恨萬分,將手中一只酒盞捏得凹癟。那年舉手之間,他就可殺死劉彘,如果那日得手,現今太子繼位,就不會有後來這些禍事。當日自己卻臨陣猶疑,錯失良機。

但悔之已晚,多思無益。既然這是一條可行之策,再想就是。他振奮起來,拋掉那只癟酒盞,不再飲酒,回到房中,用冷水痛快洗了把臉,讓自己沉下心,細細思忖起來:其一,行刺劉彘,得抱必死之心,你可願意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