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4/10頁)

他挑的香檳還不錯,可是今晚他的心情有些不爽。沒過一會兒,他想明白了,問題出在瑞貝卡身上。他一直都問自己,要是能帶個漂亮的女孩來這種地方他該有多開心。跟他出來的都是不怎麽有魅力的姑娘:長相平平的姑娘、胖姑娘、滿臉麻子的姑娘、沒腦子的姑娘。認識她們倒是容易,因為她們都巴巴地想要相信他的貴氣表裏如一,唯恐會失去他,不敢問東問西。這打入富人家的手段無可匹敵。讓他頭疼的是,所有時間都花在了自己不喜歡的女孩身上。說不定有一天……

瑞貝卡今晚悶悶不樂,有事兒讓她不滿了。也許她開始懷疑,規律地見面三周之後,哈利怎麽還沒開始“不規矩”。在她的詞典裏,“不規矩”指的是摸她的乳房。而事實是,哈利確實裝不出渴望她的樣子。他可以迷住她、給她浪漫、讓她開心、讓她愛上他;但對她有欲望這種事情他卻辦不到。曾有個精神壓抑的清瘦女孩在別人攛掇之下決意要失去自己的貞潔,跟他去了一個幹草棚。那件事兒可把他煎熬死了。他試圖逼著自己硬上,可自己的身體拒絕配合。時至今日,他每每想起此事還渾身不自在。

其實,他的性經歷大都是跟自己那個階級的女孩們發生的,並且沒有哪段感情持久過。他有過的唯一一段感情絕對稱得上是戀愛。那時他十八歲,在邦德大街上遇見一位厚臉皮的老女人厚著臉皮,她相中了他,並且和他做了兩年的情人。他從這位忙碌律師的空虛夫人那兒學到了很多東西——在充滿激情的教學中掌握了做愛要訣;偷偷地習得了上流社會禮儀;還有他們一起在床上讀過討論過的那些詩歌。哈利特別喜歡她,可是他們的奸情一被丈夫發現(他一直不知道是誰),她就立即將這段感情結束了。之後哈利還見過他們兩個幾次,那女人每次見著他都當他不存在一樣。這對哈利很殘忍。她對他很重要,而她也曾經很在乎他的樣子。但到底她是去意已決,還是本來就冷血無情?他怕是永遠都無法知道答案了。

美食和香檳並沒有讓哈利和瑞貝卡的精神更加振奮。他開始坐立不安了。之前的打算是過了今晚就把她甩了,可突然間他覺得和她共度晚餐都如此煎熬!他才不要為她浪費這頓飯錢呢。他瞅了瞅別著羽毛的小蠢帽下面的那張一點兒妝都沒化的臭臉,開始討厭她了。

他吃完甜點,點了咖啡,然後去上廁所。衣帽間就在男廁所旁邊,離出口很近,而且從他們那桌看不到。哈利一不做二不休,取出帽子,給衣帽間的服務員付了小費,溜出了餐廳。

那是個溫和的夜晚。燈火管制弄得外面黑漆漆一片,好在哈利對西區這邊卻了如指掌。這裏有交通燈做參照,又有汽車側燈的余光,他感覺就像放學了一樣。他慶幸自己那靈光一閃,甩掉了瑞貝卡,省了七八鎊的錢,還給自己放了一晚上的假。

政府關掉了所有劇院、影院還有舞廳,說是要“一直關到判定出德國襲擊大不列顛的規模為止”。然而夜店向來都是踩著法律的邊沿營業的,你只要找對地方,就會發現不乏繼續營業的門店。沒過多久,他就在蘇豪娛樂區的一家地下酒窖裏找了張桌子舒舒服服地坐下,在一流的美國爵士樂隊伴奏中品起了威士忌,一邊品還一邊琢磨著,要不要給賣煙女買首曲子聽聽。

瑞貝卡哥哥進來的時候,他還在琢磨。

第二天早晨,他坐在法院地下的牢房裏,郁悶又懊惱地等人把他帶到治安官面前。他麻煩大了。

那樣大搖大擺地走出餐廳的做法真是蠢透了。瑞貝卡可不是那種會收起驕傲悄悄付賬的人。她小題大做了,經理通知警方了,她的家人又都牽扯進來了……哈利一直以來小心翼翼地想避免的正是這種憤怒。即便如此,要不是他倒黴到家,在幾個小時之後撞上瑞貝卡的哥哥,他早脫身了。

他的牢房很大,裏面還另有十五二十號犯人在等著一大早被人帶上審判席。牢房沒窗戶,滿屋子的煙味兒。哈利今天不會受審,這回只是個初級聽證會。

當然,他最後還是會被判有罪的。首席侍者將證實瑞貝卡的訴訟請求,西蒙·孟福特爵士則會指認袖扣是他的財產。對抗他的證據都無可辯駁。

然而實際情況比這還糟糕。審問哈利的是一位犯罪情報科的探長。此人身穿合身的毛尼西裝偵探制服,一件背心,純白色襯衣,打著黑色領帶,沒有懷表鏈,腳蹬一雙高度拋光的舊靴子。這是位老練的警察,頭腦敏銳,行事謹慎。他說:“過去兩三年裏,我們一直從富人家接到奇怪的遺失珠寶的報案。當然了,不是盜竊,只是報失而已。手鐲、耳環、墜子、襯衣扣……因為有機會拿這些東西的只有他們的客人,失主們一致都確信東西不是被偷的。他們報案只是想著等哪天東西出現時能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