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南茜·林漢坐在包機上,一邊沿著加拿大海岸飛行,一邊想出了問題的答案。

她雖想挫敗自己的弟弟,但也想找到辦法擺脫父親為她設定好的生活軌跡。她想和莫巍在一起,但又怕離開布萊克制鞋廠去英國的她會變作和戴安娜一樣的無聊主婦。

奈特·裏奇威說他願意提高收購價,通用紡織裏也會有南茜的一席之地。想到這裏,南茜又想起通用紡織在歐洲有很多工廠,而且大多數都在英國。戰爭結束前,裏奇威是沒法到這些廠視察的,這可能要好幾年。所以她對他的要求就是,做通用紡織集團歐洲大區的經理。這樣她既可以和莫巍在一起,又可以繼續做生意。

解決方案幹脆利落,唯一的不足就是,歐洲在打仗,她可能會沒命。

她正思考著這遙遠但卻瘆人的可能性,只見副駕駛座上的莫巍忽然轉過身來,指著窗外的下方。“飛剪號”正在海上漂浮著。

莫巍試圖通過無線電聯絡“飛剪號”,但沒人回復。“飛鵝號”繞著落水的飛機盤旋起來,南茜也漸漸忘掉了自己的麻煩。發生了什麽事?機上的人都還好吧?飛機看上去沒什麽損傷,但也沒什麽生命的跡象。

莫巍轉向她,聲音壓過了發動機的轟鳴:“我們得下去,看看他們需不需要幫忙。”

南茜不住地點頭表示同意。

“系好安全帶,扶穩咯。海浪不小,降落可能會很顛簸。”

她系上安全帶,往外看。海面波濤滾滾,還有幾個卷起的大浪。飛行員奈德將機身調得和海浪平行,然後落在波峰上。機身觸上浪背,駕浪的飛機就像夏威夷的沖浪員。整個過程並沒南茜擔心的那麽顛簸。

“飛剪號”的機頭上綁了一艘摩托艇。一個身穿粗棉工裝頭戴鴨舌帽的男人出現在甲板上,朝他們招手。南茜猜他是想把“大鵝”拴到他的快艇旁。“飛剪號”的艏艙口開著,他們應該從那裏登船。南茜看明白為何如此安排了:海浪沒過了海翼,人從正門進去很困難。

奈德將飛機朝快艇側移過去。南茜看得出,要在這樣的海況中進行這個操作並不容易。好在“大鵝號”是個高單翼機,機翼架在快艇上,離快艇的上層建築還很遠,想把它拉到快艇邊也不是什麽問題,只是機身會碰到船側的那排橡皮胎罷了。甲板上的那個人將飛機綁到自己的船前船後。

奈德關閉水上飛機的發動機,莫巍則到後面打開艙門,將舷梯放下。

“我留飛機上就行,”奈德對莫巍說,“你去看看怎麽回事吧。”

“我也去。”南茜說。

由於水上飛機和快艇綁在一起,兩艘船在海浪中一起沉浮,舷梯幾乎沒怎麽跑動。莫巍先登上去,然後伸手扶南茜。

兩人都上了甲板,莫巍對快艇上的人說:“怎麽了?”

“他們燃料出了問題,緊急迫降了。”他答。

“我用無線電聯絡不到他們。”

那人聳聳肩。“你還是上去吧。”

要想從快艇進“飛剪號”,他們還得從快艇的甲板跳到艙口門形成的平台上。莫巍又打頭陣。南茜脫掉鞋子,把它們塞到了大衣裏,然後依樣畫葫蘆。她有點緊張,不過其實挺容易跳的。

艏艙裏有個她不認識的人。

莫巍說:“這裏怎麽了?”

“緊急迫降,”年輕人說,“我們在釣魚,整個過程全看見了。”

“那無線電怎麽壞了?”

“不知道。”

南茜斷定,這小夥兒的腦子不怎麽靈光。莫巍肯定和她想法一致,不耐煩地說:“我還是問機長的好。”

“走這邊——他們都在餐廳裏。”

南茜覺得好笑:這男孩穿著兩種顏色的鞋子,還打了黃色領帶,穿這身打扮來釣魚可不太明智。她跟著莫巍爬上梯子來到駕駛艙,這裏空無一人。這就是莫巍發出無線電信號但無人應答的原因。可他們又怎麽會全到餐廳裏去了呢?整個機組人員不能全都離開駕駛艙啊。

他們下樓梯來到客艙。她開始有了不祥的預感。莫巍帶路走過二號套間,忽然停住腳步。

南茜隔過他看到倒在血泊裏莫白先生。她捂住嘴巴,把驚叫聲堵了回去。

莫巍說:“親愛的主啊,這裏發生了什麽?”

身後傳來了黃領帶年輕人的聲音:“繼續走。”他的聲音變嚴厲了。

南茜轉身,看到了他手裏舉了把槍。“是你幹的?”她憤怒地說。

“閉上你的癟三兒嘴,繼續走!”

他們邁進餐廳。

餐廳裏還站了另外三個有槍的人。一個條紋西裝的大個男人,看上去像是管事的。一個長相粗鄙的小個男人,正站在莫巍妻子身後漫不經心地撫弄著她的乳房:莫巍看到這一幕,咒罵了幾句。第三個舉槍的人是乘客路德先生:他正拿著槍對著另一名乘客,哈德曼教授。機長和工程師也在裏面,手足無措的模樣。幾個乘客坐在桌旁,盤子杯子大多被摔得粉碎。南茜瞥見了瑪格麗特·奧森福德,她面無血色,顯然受過什麽驚嚇。她驀地回想起自己之前曾油腔滑調地跟瑪格麗特說過,普通人不需要擔心黑幫,因為他們只在貧民窟活動。自己可真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