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塞翁(上)

七月十日,三伏盛夏,方華美術館盛大開業。

曾經在十多年前拍出三千萬天價的唐代《仕女遊春圖》作為此次開業展覽的鎮館之作,賺足了各界書畫愛好人士的眼球。

仕女圖尤指封建社會上層階級的女性畫像,發展於兩晉時期,到唐代最為興盛。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的《唐宮仕女圖》就是中國古代仕女圖的重要代表。

舒家收藏的這幅《仕女遊春圖》經過重新裝裱,畫面不似之前那般灰暗,各處細節展現得淋漓盡致,仿佛帶人們重新回到了大唐盛世。

駐足在這幅畫展櫃前的來客絡繹不絕,甚至有人不遠萬裏飛來南城,只為目睹這幅仕女圖的芳容。

駱梓杭便是其中一人。

“這舒家還有點兒東西。”

駱梓杭和舒青末站在一幅墨竹前,仔細觀賞著這幅畫的筆墨特點和整體風韻。

“不愧是王士畫的竹子。”舒青末道,“下筆蒼勁有力,濃淡層次分明,很有個人特點。”

“的確。”駱梓杭贊同地點了點頭,“就是封筆了,有點可惜。”

王士是二十多年前在畫壇嶄露頭角的一位國畫畫家,本來正值事業上升期,卻突然封筆,傳世的幾幅墨竹成了珍品,未曾想全被舒家收藏了去。

繼續往前走,舒青末和駱梓杭來到了舒家人的作品展示區。

有一整面墻上掛著的都是舒國華的墨寶,還有關於他生平的簡介。舒青末只大概掃了一眼,便興趣缺缺地往前走去。

“這就是舒夢芙畫的畫?”駱梓杭問。

下一面墻上掛著舒夢芙、舒亦晨的書畫作品,有點莫名其妙的是,墻邊的展櫃裏還放著方婉柔小說的手稿,足以看出這一家子是多麽想展現自己。

“她更擅長書法。”舒青末用眼神示意旁邊一幅字道,“喏,那是她寫的字。”

舒夢芙擅長寫草書,曾經在舒國華的牽線下,跟著書法大家學習過一陣子。一般人很難想象那麽飄逸的大字竟會出自這樣一個嬌嬌小姐之手。

不過舒青末始終相信由字觀人,既然舒夢芙的字會是這麽瀟灑不羈,那她的內裏或許並不像她的外表一樣乖巧伶俐。

“舒夢芙的字勉強能看,”駱梓杭道,“這舒亦晨的畫是拿來搞笑的吧?”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舒亦晨的畫只有寥寥幾幅,看上去中規中矩,沒有敗筆,但內行人一眼便能看出此人功力不深,頂多就是依樣畫葫蘆。

其中有一幅畫是舒家大宅二樓裱房外的風景,舒青末很快想到了葬禮那天,他在畫案上看到的那幅半成品。

現在想來,應是方婉柔為了美術館的開業展覽,逼著舒亦晨畫畫交差。而舒亦晨實在不知該畫些什麽,索性打開窗戶,畫起了庭園的風景。

也不知他看到舒青末在他畫上畫的那個滑稽道士時,會作何感想。

舒青末心裏暗爽了一把,跟著駱梓杭繼續向前走去。

“咦,這又是誰的作品?”

兩人按著參觀路線觀賞畫作,不多時便來到了一處過道。

這處過道挨著通往二樓的樓梯,通常來說,這種地方都會掛一些不太重要的作品。

但此處過道上掛了四幅重彩類型的宗教題材繪畫,畫作極其精美,足夠吸引每一個過路人的眼球。

當駱梓杭和舒青末走到這裏時,畫前的隔離伸縮帶後已經駐足了好幾位正在觀賞的人。

“舒……”駱梓杭探了個腦袋過去查看畫作信息,很快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他震驚地站直身子,看向舒青末道:“你畫的?!”

“嗯。”舒青末淡淡應道。

舒青末沒有在《仕女遊春圖》上動手腳。

不管畫的主人是誰,他的職業修養都不允許他去做這樣的事。

再者,如果這麽貴重的畫作因他被毀,無論是道德也好,還是金錢也好,他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因此他另外想了一個辦法。

“展出你的畫?”

電話那頭,方婉柔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個語調,顯然是舒青末提出的要求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舒青末從容不迫地說道:“作為交換條件,你在開業展覽上展出我的畫,我就按時幫你裱好《仕女遊春圖》。”

“你的畫,”方婉柔的話說得很慢,應該是在邊說邊斟酌,“拿得出手嗎?”

舒青末輕“呵”了一聲,道:“總比舒亦晨好吧。”

其實那時候舒青末還不確定舒亦晨的水平如何,但傳言都說舒亦晨水平不行,加上他有這種家庭背景,卻連美院都沒有考上,足以看出他的能力有多差勁。

“展覽的作品都已經安排好,”方婉柔說話的語氣冷了幾分,顯然是不喜歡聽舒青末貶低他的兒子,“沒有地方掛你的畫。”

舒青末悠悠道:“那你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