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離婚

“我答應!”

這麽一聲清冷的回復,破除了當下的對峙,藍宛站了出來,走到林望疏面前。

“你說什麽?”

“我說,我答應。”

她轉過身,面色冷靜沉著,好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她讓幾個舅舅把自己房裏的幾個箱子搬到車上,一點也沒有自己方才語出驚人的自覺感。

幾位舅舅舅傻在原地,藍宛皺著眉頭道:“去啊,沒聽到我說的嗎?”

隨後他們就從藍宛的房間裏搬出來許多大箱子,一個接一個的。

林望疏不知道藍宛想做什麽,沉聲道:“你又要做什麽?還嫌家裏不夠亂嗎?你方才說答應,這是什麽意思,啊?你瘋了嗎?”

藍宛瞥了他一眼:“他做錯了什麽?”

林望疏在我和秦浪身上指指點點:“你自己看不到嗎?!他喜歡一個男人!”

“所以呢?他犯了哪條法?”

“你…不犯法也違背倫理!”

藍宛微微擡著下巴,一字一字懟回去:“倫理?林望疏,那你覺得出軌就很有倫理嗎?”

林望疏張了張嘴,反駁不出口,氣得兩腮鼓起。

“你拋棄妻子在外面風流瀟灑的時候,怎麽不指責一下你自己的倫理敗壞?在我看來,臨慕至少比你好,五年前五年後,他一直愛的是一個人!這個孩子也比你,要好一萬倍!所以,你沒有資格在這裏叫囂,這是他的自由!”

我從來沒聽過藍宛和林望疏就這種事情吵架,這好像就是一層紙,誰都不戳破,一直這麽多年,可今天,她親手戳破了。

從她流利的一席話就聽得出,她憋得太久。

“你,現在,現在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嗎?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幹什麽!”

藍宛攏了攏頭發:“你覺得無關緊要,我足足忍了二十多年。作為丈夫,你不忠;作為父親,你不慈。所以,別再拿你那副皇帝架子了,這裏的人,都是你沒資格指責的。”

“我沒資格?呵,你就看著他這麽變態下去嗎!”

“別給我用那種字眼臟我的耳朵!怎麽,五年前把兒子逼走你就高興了?現在再把他逼死你就得意了!”

林望疏徹底失去理智:“豈有此理!”

“正是此理呢!”藍宛針鋒相對,“他愛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大不了,我就當多個兒子吧。”

此時,舅舅們已經將房間裏最後一個箱子搬到門外去了,藍宛讓他們先將東西運走。這時,我和林望疏都注意到了,藍宛讓人搬出去的東西,好像有點太多了。

在我們發問之前,她自己就先回答了。

蘭姐出來,把藍宛的貂皮披風給她披上,她理了理領子,拿起一邊的背包,儼然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她脖子伸得長長的,好像一直籠罩在她頭頂的陰影消除了。隨後她一派輕松的口氣,對林望疏下最後通牒。

“林望疏,我們離婚吧。”

驚天霹靂。

林望疏一下子站不住,坐到沙發上,臉色變得更差:“你什麽意思?”

“離婚。這句話,我二十年多前就該說了。”

她說完,就轉身穿上她最喜歡的那雙墊著細軟羊絨鑲嵌水鉆的高跟鞋,拿起門邊一把小小的花邊陽傘,很從容地戴上蕾絲手套,在門邊的鏡子前,小心翼翼用特別定制的限量口紅為嘴唇添色,仿佛她即將奔赴一場舞會。

我和秦浪跟著她身後準備一起出去,她拉開門的時候,我聽見她深深呼吸了一口。

喀拉——門打開了,陽光和空氣爭先恐後跑進來。

她的剪影因為光線而渡上一層淡淡光暈,讓我發現她的美真的被耽誤太久了。

回頭的時候,我看見林望疏踉蹌了一下,往前兩步,滿臉的不可置信,空曠的大廳裏,他顯得十分孤獨,他沖著藍宛喊道:“藍宛,你還要任性到什麽地步!你真以為,以為用這種方式來威脅我嗎?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要是出去了,你就別再回來!”

然而,我們所有人,都聽得出林望疏這番話裏的不自信。

藍宛先是沒有回頭,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好不容易醒來了,林望疏,你卻還在夢裏。”

無限哀惋。

隨後緩緩回頭,我看見她眼睛裏有些水光泛著,她極度遺憾、極度失望地搖頭:“你真的以為,這麽多年,我就一刻也沒有愛過你嗎?”

林望疏整個人晃了晃。

高跟鞋噠噠往前走,走過長長的花圃路,跨過門檻,走出林苑,清脆地沒有一絲猶豫。

每一步,都踏著陽光的碎片,明媚地宛如新生,而悲傷,只剩下陰影那一小塊。

而被遺棄下的那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也終於在失去了所有的陽光、水分、氧氣之後,如一顆撐了幾百年的胡楊樹一樣,還是撐不住,在沙塵暴中頹然,再也沒有煥發新芽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