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烈日高懸,騰騰熱浪透過窗欞鉆了進來,熱烘烘的,斛骻上剛換上的唐菖蒲也蔫了不少,正聳拉著絳紫色的花朵,像弱柳扶風的病西施。

梨花木桌上的青花瓷碗已空了大半,余下一點琥珀色的酸梅湯汁冒著微微的冷氣,縈著銀色羹勺而上,碗沿凝著水珠,時不時滑下來一顆,匯聚在底部,濕噠噠洇著底下的暗色軟綢。

紗幔被熱風吹得若浪潮一般輕輕湧動,隱隱印出床榻上的動靜,像一幅不真切的潑墨畫。

李元憫通紅著臉撐起了上來,將薄褥中的那個腦袋扒拉了出來。

他羞燥燥地並了腿,嗔怨似的念:“大白天的、這大白天的,你都不嫌熱。”

猊烈唇角洇濕,像聽話的犬只一般自下而上貼上李元憫的唇,繾綣地。

“殿下……再讓我瞧瞧……”

李元憫心咚咚咚地跳,心裏羞惱地想,單是瞧瞧麽?他也好意思說瞧瞧!也不知他什麽癖好,沒完沒了的,上癮了似得。

烈日炎炎,下人們單以為他歇在臥榻裏午休,天知道他縱著他的下屬,在背地裏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當,那些黏糊燥熱的記憶教他羞恥,想想便臊得慌。也怪自己一味縱著他,竟是……竟是愈發胡鬧了。

“別玩了……”李元憫紅著臉,難堪地開口,“待會兒小解難受……”

聽他這麽一說,猊烈倒是很幹脆就起身了,大步流星走到屏風後,半晌,隱隱約約傳來了他略為粗重的呼吸聲,約摸半炷香的時間才悉悉索索一陣水聲,方打著赤膊回來了,他手上濕漉漉的,順手拿了幾架上的巾子擦了擦。

似是幹渴難耐,他徑直拿起廳中的水壺咕嚕咕嚕地喝水,挺拔的身姿擋住了內室不少光線,床榻處暗了不少,李元憫臉上紅撲撲的,拿綢帕快速擦拭著那處。

他透過紗幔瞟了眼,這孩子好像又長高了不少,也壯實了不少,身上的麥色的肌肉線條看上去並不像平常武夫那樣誇張賁張著,很是緊實流暢。

為了此次沐恩節,他早晚忙碌著操練布防,確實是辛苦,然而他看上去並無疲累之感,倒是神采奕奕的,不知這腔精力哪裏來的。

正嘀咕著,猊烈撿了地上的外衫穿了,往床榻這邊走來。

李元憫忙別看眼睛,將綢帕捏在手裏,拿了褻褲穿上便躺下了,心裏卻又是亂哄哄地想到了別的事情。

那日後,他偷偷去翻了些書,終於懵懵懂懂地知道了那回事,然而猊烈卻什麽也不知道,只纏人的小獸一般黏糊著他用唇舌褻玩,或是莽莽撞撞地拱他,他無端端松一口氣,只想著這般稀裏糊塗的也好。

上一世,司馬家讓太醫給他診過,他的身子可以妊子,他自是要避免。不說他能否泰然處之地懷個孩子,這世道,若再生下一個他這樣身子的孩子,該是如何造孽。

可又能這般糊塗多久?

正垂眸心思煩亂想著,猊烈已經走了過來,半跪在塌前,“殿下,我去練場了。”

“這麽熱的天……”李元憫剛要勸,心念一轉,這幾日方解除宵禁令,形勢復雜多變,且交趾倭夷近日多有異動,到底是要謹慎些,當即又改口了,“也罷,你去吧。”

猊烈目中有著不舍,看了他幾眼,又伸頭過去親了親他的唇,剛離開一點,又立刻貼了上去,不夠似的。

李元憫心裏一軟,軟綿綿支起上身,攬過了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濕漉漉的深吻。

***

夜幕降臨,因著沐恩節,宵禁令暫解三日,故而原本冷清的街坊熱鬧紛呈,朱雀大街燈火通明,如同白日。

在街中最繁華的地帶,矗立著一座高聳的樓閣,便是嶺南都城最大的煙花地,養春苑。

待李元憫一行人到,便有專人侯著,將他引到樓上。李元憫畢竟乃雙性之身,八年間踏足此地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剛入了門,便發現此地比上一回見得又多了幾分奢靡,不由微微咋舌。

袁崇生已在裏面喝得酣了,倒沒了平日裏那副架子,正摟著個貌美舞姬調笑,旁人見他如此,自是松懈下來,一旁的何翦早已摟著個衫衣松散的侍伎,嬉笑著要吃她舌尖上的瓜子,案下歪歪斜斜坐了些嶺南地域的官員,都各有陪侍,廳內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樣。

待侍者一通傳,廂房裏的眾人皆正了正色,坐了起來。

門牒啟開,一修長身影走了進來,不是姍姍來遲的廣安王又是誰?今日他穿著一身素色襕衫,豎著白玉冠,手持冰骨扇,明明普通文士一般的打扮,卻讓眾人齊齊眼前一亮。

候在袁崇生身後的何翦暗自窺了一眼他,突然便覺得身邊那嬌人兒立時索然無味了,喉結一動,將手中的杯中之物往嘴裏一倒。

待猊烈跟著進來,不少人才偷偷移開了窺探的目光,跟著上峰端著酒杯上來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