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當李元憫匆匆趕到養春苑時,廳堂裏的氛圍已與他離開的時候全然不一樣了,侍妓皆被遣離,廳堂上下肅嚴,人人面色凝重。

猊烈冷目,正於廳中與何翦對峙著。

袁崇生鐵青著臉色坐在上首,兩側不少官員垂手站著,見李元憫進來,忙低了頭,將目光移到別處。堂下帽椅上坐著個臉青鼻腫之人,哎唷哎唷叫個不停,地上還躺著一個,已是昏厥過去,幾個醫者模樣的人正忙活著給他們二人救治,四處狼藉一片。

李元憫先是往猊烈身上打量了幾眼,見他無礙,這才放心下來,略略一頓,朝著眾人掃了一眼,不動聲色道:

“回去的時候還好端端的,怎麽一轉眼的功夫,便這樣了?”

袁崇生忍著氣,面色不善:“原以為廣安王禦下甚嚴,卻不想府上的總掌竟來攪下官的場來了!”

他指了指兩個傷者,怒道:“看看這二位給打成什麽樣子了!”

方才匆忙之際,李元憫沒認出他們二人來,此刻靠得近了些,才認清他們來,躺在地上昏過去的是曹縣尉,坐著的乃何翦的副手魏參領,那廝與他對視一眼,立刻心虛地移開視線。

李元憫微微皺了眉頭,看了一眼猊烈,對方只沉著一張臉,並沒有想解釋的意思。

又聽何翦指著猊烈罵,“不過酒後幾句戲言,倪總掌好大的威風,竟下如此狠手!”

若非方才何翦帶著手下來得及時,恐是要出人命了。

猊烈只黑著一張臉什麽都不說,何翦本就與他不睦,雖不明風波緣由,但逮住了這個事由自是大肆發作起來,當下幾番指責,眾人皆以為僅是酒後口角之爭,猊烈便下手如此狠毒,自是側目紛紛。

尤其袁崇生,他雖非那等趾高氣昂之人,若非觸及根本,看在莊銀這廂李元憫頗為識相的份上,他自是願意給他幾分面子,然而今日這宴席本便是他轉任嶺南後的第一次宴請,這般被鬧場,顯然是下不來面子,若是輕易揭過,他往後還如何在嶺南官場混?

當下站了起來,步行至李元憫面前,作勢虛虛一拜,“原這猊總掌本該交由殿下領回去自行管教,然茲事體大,曹縣尉至今還未醒來,若不給二位同僚一個說法,下官也無顏面待在巡台府了,還望廣安王理解。”

句句皆是誠懇之詞,但語氣咄咄,一副不容商議的態度。

李元憫聽了這麽久,也差不多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他心知猊烈豈是那等輕易受挑撥的酒後莽夫,看他今日一句話都不辯解的態勢,便是他不想辯解,他何其機敏,三兩下便猜到了原因。

當下合了扇子,唇角一扯道:“我北安向來法度嚴明,若違律法,即便是天子,亦是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本王府上區區一總掌。”

“殿下英明,”袁崇生見他識相,心下倒是解了不少氣,擡手準備吩咐侍衛將人給帶下去,卻聽得李元憫阻道:“且慢。”

袁崇生面色一冷,忍著氣:“殿下怎麽……”

李元憫笑笑:“沒旁的,只本王這手下乃區區從小親自教養,自是了解他的脾性,若非觸及他的底線,斷不會如此失態,所以,我倒是奇了。”

他緩步至魏參領面前,嘴角浮起一絲譏笑,“魏參領說是口角之爭,到底是什麽口角?”

話音剛落,猊烈面色終於有了波動,緊緊握住拳頭。

魏參領從方才開始都心虛地沒說話,此刻只面色一滯:“……酒後之言,不當得真。”

“魏參領既要公道,本王自也要個清楚明白。”李元憫已收起了笑,一個字一個字道,“說吧,什麽酒後之言,本王洗耳恭聽呢。”

雖是一張清麗絕倫的臉,可看到那雙冷到心底的眼神,魏參領心裏驀地重重一跳,當下支支吾吾起來。

“這……我……忘了……”

這下,在場的官員們都瞧出來貓膩了。

“忘了?”李元憫冷笑了一聲:“魏參領是忘了……還是不敢說?”

他用扇子輕輕打著虎口,眸色微垂:“既是這樣,那不若本王給你決斷,兩個選擇,一,當場將你所謂的酒後之言當著眾官的面一一說出來,字字詳實,不得有半句虛言。”

魏參領登時冷汗直流,他哪裏敢作這樣的死,上一個當面辱他的已不知被他不動聲色地弄去哪個犄角旮旯戍邊了,這廣安王雖一副軟皮囊,只有處的久了才知底下多少不見血的手段。當下也顧不得傷勢,噗通一聲跪下來,“下官該死!”

李元憫一哂,眼中卻是沒有任何笑意,“那便是第二個選擇了……”

他鼻間輕嗤一聲:“自行去給巡台大人請罪吧。”

他瞧了瞧袁崇生,“巡台大人,今日這事總算有人給你交代了,至於該怎麽罰,本王自不便幹涉,有勞了。”

在場之人總算知道這二位背地裏說了些什麽才被猊烈如此收拾。這裏面誰沒少意淫過這面若好女的廣安王,當下面色尷尬,不敢與之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