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熱浪漸起,若盛夏荼蘼。

像帶著露珠的花苞盛開出靡麗的花朵,釋放出馨香而甜蜜的氣息,被人吸嗅著連著花蜜一起采擷。

又像是美味漿果,被恣意揉碎,直至迸出甜蜜濃郁的汁液,澆在幹涸的靈魂上。

李元憫只覺得半點由不得自己。

他看見了無窮無盡的黑暗,黑得浸透墨汁,屏蔽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像是溺水似得,無法呼吸,只能徒勞地張大嘴巴。

好難過,太難過了。

在快要窒息的時刻,耳邊似是聽到了砰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碎裂開來,眼前一道白光霎時辟亮了所有的黑暗,突然綻放出七彩斑斕的煙花。

他的靈魂一下子飄在了半空中。

許久了,他在漫天煙花中聽見了猊烈低沉的嗓音呼喚他,輕輕的,又帶著急切。

“殿下……殿下……”

神志回到了身體裏面,所有的感官漸漸復蘇。

他失控了。

李元憫突然滾了淚出來,驀地抱住了猊烈的脖子,

“我怎麽了?”他驚慌失措地哽咽,“我到底怎麽了?”

他看著濕得一塌糊塗的褥子,羞到難以自己,他想解釋自己從來沒有這樣過,他自小遭人冷眼,最怕給人添麻煩,他是那樣乖巧懂事,打從記憶裏就沒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

懵懂的二人當時並不懂這意味著什麽,只慌慌張張摟在一起,猊烈也傻乎乎的,滿臉憂色:“我叫府醫來。”

“不行,”李元憫不讓他去,他扯著那張記載了他的失控的褥子丟在地上,像丟掉一段讓他難堪的狼狽記憶一般,他驚魂未定,全然沒有了平日裏冷靜端方的王侯模樣,只慌慌地頒過猊烈的腦袋,耍賴的孩子似得:“不能看,你不能看。”

“我不看,”猊烈摟著他,心疼地用唇貼他,“你身子可還有其他不適?”

李元憫臉上紅撲撲的,他拿手背蹭開黏在臉頰上滿是濕汗的發絲,搖了搖頭,摸了一下胸口,惴惴地:“只心跳得很快,快到喉嚨口了。”

猊烈松開他,抓著他的雙臂,將耳朵貼在他薄薄的胸膛上,果然,裏面咚咚咚地亂跳。

“這可如何是好?”猊烈著急起來。

“你抱抱我,”李元憫摟住了他,躲在他懷裏,想起了方才那魂飛魄散的感覺,有些心驚肉跳:“許是歇一歇便好。”

他將臉埋在猊烈的脖頸中,頰邊溫熱的麥色肌膚上掛著大片的汗水,但他一點兒都不介意,青年身上熟悉的氣息有種神奇的魔力,安撫著他,慢慢地心跳漸漸緩和下來。

沐浴後,猊烈用幹布給他細細擦著頭發。

李元憫已從方才那場驚慌失措中緩過神來了,看見猊烈一副神思不定的模樣,知他還在擔憂方才的那樁事,臉上不由一熱,當即摸了摸他的手。

“你回去吧,我坐這兒吹吹風歇歇便好……若真有事兒還有小廝在呢。”

李元憫因著自小居住冷宮,已習慣了清凈,這院子歷來沒什麽下人,自從猊烈夜裏常來之後,更是清得只剩下一個小廝候著聽使喚了。

“晚上我宿在這兒,”猊烈不給他機會拒絕,“一早我便走。”

李元憫嘆了口氣,知他不放心自己,也便隨他了,待李元憫歇下,猊烈直接跳入方才他洗過的浴桶,匆匆清洗了身子,起身速速擦幹,躺在了李元憫身邊。

李元憫只覺得身邊一重,便被摟進了一個溫熱的懷裏,旋即胸口又貼著一個腦袋,細細地聽他的心跳。

李元憫嘆了口氣,將他的腦袋撈了起來:“別擔心,現在不會了……”

他親了親他的額頭,“大概是連著好幾日……”不由看了一眼他,臉一紅,“往後不要這般胡來就好了。”

猊烈初識滋味,精力又旺盛,有時候興起從天色方黑折騰到了子夜的都有,李元憫雖一向縱著他,難免有時也吃不消。

他抱緊了青年的腰肢,“睡吧,明日還得早起呢。”

猊烈親了親他,將那柔弱無骨的身子壓入懷裏,眼中浮起一抹憂色。

***

烈日當空,偌大的練場上都被曬起了一層浮影。

周大武抹了一把臉上的熱汗,揚了揚手扇著自己,步至一旁站著的高大青年身邊,

“我看今日就這樣吧,讓他們去吃飯吧。”

猊烈看了一眼場中,點了點頭。

周大武吆喝一聲,鼓了鼓掌,讓眾府兵自行去膳房用飯,順手拔開水囊骨碌骨碌喝了幾口水丟在一旁,脫下了衣袍,狠狠擰了一下,嘩啦啦的一把汗水。

不由抱怨:“這鬼日頭!”

他打著赤膊將卷成了麻花似得衣袍搭在肩上,想起待會兒便可以回家吃一碗家裏婆娘做的冰酥酪,心裏別提多美滋滋的了。

原本他作為廣安王府副掌,必得常居於府中,然自他婆娘有了身子後,為讓他們適意些,廣安王便置了宅院雇了婆子讓他們搬出去了,他一個京城裏來的武夫,就這麽成了地道的嶺南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