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烈日炎炎,日頭吐著火舌炙烤著大地,坊市時令已過,街上販夫走卒都少了很多,到了午後,街巷幾乎不見人影,有著夏日特有的倦懶。

猊烈看了看廣安王府的匾額,目色幽深,緩步走了進去。

他徑直去了後院書房。

書房的門檻處,擺著一個半人寬的淺口盆,裏頭裝了冰,一旁的水車催動扇葉,正徐徐地往書房內送著涼風。

許是水車的聲音蓋住了他的腳步聲,在書房中翻閱公文的人並沒有留意到他進來。

猊烈也就這麽靠在門口看著他。

看得出來他方從外頭回來,還未換上常服,一身白蟒箭袖,頭束著紫金冠,姿態舒展,許是看出了什麽問題,他皺著眉,微抿著唇,支起一只纖細冷白的手來,虛靠著唇,微微磋磨著手指,像是入了神。

在嶺南的一年復一年,他都是如此,有條不紊地處理事務,溫和地安撫著眾人解決一個個疑難沉疴,那樣孱弱的身子,卻是整個王府的依仗。

然而正是這樣的人,昨夜卻抱著自己的脖子,因被不曉事而哽咽,因陌生的情·欲而驚慌失措,純白的似一張無暇的白綢。

——他連自己的快活都不知曉。

猊烈的心肝又開始疼,不知是疼他的純,還是疼自己那般輕易又粗莽地鑿破他的天真。

李元憫執筆粗粗寫了幾字,便丟了卷宗在一側,正要拿起另一卷,余光看見有人站在門口,擡眸一瞧,唇角立刻浮起溫柔笑意,似春回大地百花綻放。

“阿烈,你回來了,怎麽都不發聲音的。”

他的面上又帶了幾分孩子氣,比自己大三歲的人,卻在自己面前總這般帶著幾分稚氣,自打他侵染了他的純白,這樣的毫無芥蒂的依賴好像又多了幾分。

猊烈緩步走到他面前,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裏。

眼前人便有些慌亂:“有人呢。”

猊烈輕聲道:“沒,都被我遣走了。”

李元憫便放心讓他摟著,看了一個多時辰,到底是有些倦了,腦袋微微發沉,午後熱浪陣陣,但都被擋在書房外,水車徐徐送來的若有似無的涼風讓整個屋室都平和下來。

猊烈很自然地低下頭去,嗅了嗅他的唇,用鼻尖輕輕撥弄著那豐盈馨香的粉色唇瓣,微微蹭了蹭,然後吻了上去,享用他的團軟甜蜜。

許久了,李元憫才喘著氣輕推開他,後腦勺無力地靠在梨花木太師椅的椅背上,他眼裏含著水,又帶著些溫情脈脈,粉唇已染上了殷紅,水潤光澤。

他摸著猊烈帶著些硬茬的下巴,就這麽溫柔地看著他。

猊烈忍不住低頭,又去吻他。

“殿下,”猊烈親吻著他,冰冷的眉眼融化,有著眷戀,有著寵溺,還有幾分不自知的狂烈的獨占欲,他輕啄著他的唇。

“昨晚……”

窗前的九鶯金鈴被暖風拂過,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角墻上飛來一只碧翠鳥,嘰嘰喳喳了幾聲,又往遠去嘩啦啦飛去。

李元憫的臉已經紅透了,他眼中的水光更甚,只輕輕地擡著鴉羽似的漆黑眼眸,顫顫地看著猊烈,呼吸微重:“當真?”

這幅樣子真叫猊烈的心肝都給摧碎了。

“真的,沒有害病。”

他將這個天真的心肝輕輕地,寶物一般一樣壓入自己的懷裏。

“殿下,是我讓你快活了。”

***

轉眼間便到了七月中旬,嶺南的天氣愈發的炙熱,今年尤甚。

因著聳人聽聞的傳言紛紛,街上的人煙比起往日更加稀少,午時一過,青石板道上除了幾條吐著涎舌的野狗,幾乎不見人的蹤影。

自春末以來,倭夷異動頻頻,便是屠村這樣駭行已是連續發生了三起,嶺南地處偏遠,消息滯後,若非命官奏請,朝廷自是一概不知,巡台府除頒布宵禁令外,別無其他應對,連郡守軍都不曾出營守備,另一邊時不時又傳出倭夷燒殺搶掠的惡行,一時間人心惶惶,夜裏難安。

周大武跳下了馬,將韁繩交給小廝,便匆匆踏進府門,他水都未來得及喝上一口,便疾沖到議事廳。

李元憫已在那兒候著了。

“如何?”

周大武啐了一口,“倭夷又燒了一個村,如今四處人心不定,有些人少的村更是沒人敢待,舉家搬遷,只留下孤寡老者,要麽等倭夷來,要麽就是餓死……”

想起了今日所見,周大武不由地目露憤恨,“這該死的蠻夷!”

李元憫皺了眉,如今四處興修水利,民生漸興,卻不料,倒變成了倭夷眼中的肥肉,頻頻遭到倭夷的侵擾。

嶺南地廣人稀,即便如今猊烈帶著各族長四處組建民兵自衛,畢竟人丁稀少,且青壯年匱乏,自是顧不及這般廣袤土地的各個角落,說到底,還是要郡守軍出面方可震懾一番。

李元憫思忖片刻,道:“袁巡台那邊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