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夜徹底黑下來了,王府內的廊橋上穿梭著步履匆匆的仆侍,正忙著四處掌燈,很快,遠遠近近的闌珊一片,像一場不真切的恍惚夢境。
猊烈從冒著水汽兒的浴桶裏將人給撈了起來,用幹燥的澡巾包裹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著床的那一瞬間,眼前人秀氣的眉頭蹙了一下。
猊烈目色一動,將他放平了來,取來一張白綢,支開了他的雙腿輕輕擦拭。
白綢上幾許血絲。
李元憫也看到了,默默收了腿,蜷縮著,他眼皮與鼻尖仍舊有些淡淡的粉,遍布痕跡的身子猶自佝在素色澡巾中,像個繈褓裏的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又像寒冬中的蝴蝶,輕易便會折斷翅膀一般。
猊烈心尖驀地一痛,將那方白綢緊緊捏在手裏,附身下去,摸了摸他冒著微微濕氣的頭發:“疼麽?”
李元憫搖了搖頭,許是覺得自己表現得過於欲蓋彌彰,他又輕聲補了一句:“只有點脹脹的。”
他看了眼那低沉的青年,將他的布滿繭子的手拉了過來,貼在紅撲撲的臉頰上,蹭了蹭,安慰他:
“我沒事。”
猊烈自非常人尺寸,每回怕傷了他,都很是小心,即便情到深處,也不忘克制地用唇舌悉心伺弄,令他動情軟化。除了第一回 ,從無讓他有過痛苦的時候,這回——可真瘋了。
猊烈平素裏一顆冷硬的心犯著疼,犯著酸軟,很是難受,可他對這種難受無計可施,只能輕輕地摸著著他的烏發,半跪在床榻前看他。
李元憫抽了抽鼻子,依賴地:“你抱抱我。”
猊烈忙起身上床,小臂小心翼翼地穿過他纖細的腰肢,將人輕輕壓在懷裏。
青年身上勃發的熱度教李元憫心裏安定下來,他將臉埋進他的懷裏,輕聲的,幾乎像夢囈一般:“阿烈,你要聽話。”
猊烈的心幾乎要被揉碎了,他從未有過這樣強烈願景的時候,沒有一刻比此時來得更加渴望成長,他想強大到堅不可摧,想將他護在身後,將所有不懷好意窺探全部撕碎。
可他還遠遠不夠,如今卻反而是躲在他的小小的羽翼下,享用他溫柔卻堅定的守護。
他不知道發了多少次狠,才逼著自己道了一聲“好”。
李元憫心裏安定下來,將臉埋進他溫熱的脖頸裏,他不想再騙他了,甕聲甕氣地軟聲:“有點痛。”
猊烈頓了頓,啞聲:“我知道。”
李元憫又道:“你身上熱熱的,好舒服。”
猊烈沒有說話,只緊緊攬住他。
***
李元憫在後院修養了幾日,倒似閑雲野鶴一般。
猊烈這幾晚都是宿在他這邊,偌大的個子,卻像孩子一樣窩在他懷裏睡覺,李元憫心間總讓他這幅樣子弄得酸軟一片,半夜醒來,總不由自主拿唇親吻他的額頭,心間祈禱這樣的日子長長久久。
可閑適的日子總不會一直繼續。
這天,李元憫坐在雕花銅鏡前,看著裏面那個面無表情的人,半天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松竹。”
一個小廝進來了,拱著手候命。
李元憫道:“今日本王出府的事,萬萬不得向倪參領提及,懂麽?”
松竹聽到他如此慎重的語氣,忙答應下來,“奴才知曉了。”
李元憫抖了抖下擺,站了起來,“咱們出發吧。”
一個多時辰後,一輛帶有廣安王府旗幟的馬車停在了兩江總督府府門前。
李元憫一身素色常服,撩開帷帳步出馬車,薛再興已經守在那裏了,一見李元憫出來,立刻疾步上前,揮退了上前的小廝,親自擡手扶著李元憫。
李元憫微微一頓,還是搭住了他的手,順勢下了馬車,含笑道:“怎好意思讓兩江三省的總督當本王的馬前奴。”
薛再興利目微微一眯,亦帶了不明意味的笑意:“伺候殿下乃是下官的福分。”
李元憫一哂,不動聲色將手從他的掌心中抽了出來,四處打量了一番,
“總督府好生恢弘,看著比上一回來的時候氣派了很多。”
“眼瞧著快過年,胡亂整飭一番而已。”
薛再興一邊回道一邊暗自揉搓著手指,回味著方才那一番柔嫩滑膩的感覺,心間羽毛拂過一般癢癢的。
二人說笑著進了府門。
說是家宴,但官宦人家自不會錯過這等交際的機會,一般借著這時機宴請八方,然而今日的總督府卻是一派清靜,若非門楣掛了紅彩,李元憫還當自己記錯了日子。
當下笑問:“大人莫不是只請了本王一人吧?”
薛再興哈哈一笑:“歲至年關,各種宴請無數,下官早就怕了,哪裏還去自尋那等煩惱——家宴,自然只能請最為親厚的人。”
他看了眼李元憫:“殿下說是吧?”
李元憫跟著笑笑,並未應和。
待中堂落了座,李元憫才發現這宴請恐是連家宴都算不上,一方圓桌,僅坐著有三人,除了他與薛再興,還有薛再興十歲的幼子,倒是伺候的丫鬟仆侍站了一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