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放心,我不碰你。”猊烈摸了摸他的耳垂,忍住了想咬上一口的沖動:“我便睡在外頭這張短塌上,不擾你這嬌貴的人。”

李元憫擡眸看了他一眼,目中有些惱,余光視及那張六尺長的短塌,便是仆婦睡著也勉強,更何況他這樣高大的漢子——愛受罪便隨他罷,李元憫最終也沒說什麽,旋身往內室走去。

子時的更聲隱隱約約傳來,萬籟俱靜。

許是今天發生了這般多事,李元憫的身體雖很是疲憊,但一絲睡意也無了,他在想究竟是誰這般等不及想拿了他的命去,心間轉了幾個隱隱的答案,卻並不能篤定。只是未及京城便發生這樣的事情,還不知進京後還有什麽後招。

不由輕聲嘆了口氣。

帷帳外便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睡不著?”

李元憫翻了個身,沒有理會他。

外頭細細索索的聲音,床帳一掀,男人帶著愉悅的笑意進來了:“既是睡不著,索性便宜我沾沾光——外頭那短塌也忒磨人了。”

不等李元憫拒絕,徑直鉆進了他的被褥,一把熱烘烘地攬住了他,李元憫無奈到連掙紮都懶得掙,與這前世霸主接觸越多,越是發現這個心中殘暴酷厲的男人截然相反的另外一面。

他像只惱人的犬只一樣,不管你在作什麽,不管你高不高興,總之,看見人了,便湊過來,使勁折騰。

他又是湊在他脖頸處吸吸嗅嗅,李元憫生了些惱火,只推了他一把,可那頭犬只這樣健碩的身子豈是他可以推得動的,猊烈可一味不管,只湊過來貼了貼他的唇:“你趕我作什麽。”

卻是一把握住他涼涼的腳夾在暖烘烘的小腿間,像是找到了天大的借口一般,理直氣壯指摘他:“瞧瞧你這嬌滴滴的身子,暖爐燒得這樣旺,也不見你暖和,睡得著才奇了!”

李元憫索性閉上眼睛不理會他。

猊烈摸了把他的臉,復又將他攬進懷裏:“方才我去審了一番那刺客,是天淵盟派來的,這暗殺機構不講任何條條框框,只認銀子,所以從這嘍啰口中大抵是挖不到什麽線索。”

李元憫早便料想到這般,能這般找上門的殺手,豈有輕易讓人挖出背後始作俑者的道理,疲憊略略浮上心間。

“怕麽?”男人無端端問他。

李元憫覺得他這問題問得愚蠢——怕有何用,他自重生以來,無時無刻都在怕,歷經了那樣無助慘痛的死而復生,恐懼是深深根植在骨子裏的,無人曉得他這份戰戰兢兢,便是他的阿烈也不明白。

做了夢,連恐懼都是孤寂的。

所能做的,便只有壓制住,拼命壓制住,小心翼翼,步步謀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李元憫恍惚間感覺那炙熱的懷抱緊了緊,低沉的聲音透過厚實的胸膛傳了出來,“今日是我疏忽了,往後斷不會再讓你遇上這等險境了,別怕。”

這樣哄孩子的話再復讓李元憫心間嗤笑,卻不知為何,鼻子發起酸來,他迷迷糊糊應了一聲,也許是男人的體溫很高,暖洋洋地烘著他,也許是常年冰冷的腳也這樣的暖和,李元憫漸漸泛起了睡意。

男人又跟他說著些什麽,像是叫他嬌嬌之類,李元憫頂頂煩透了這樣艷俗的叫他,然而他生不出半點反駁的氣力。

他實在太困了。

於是他將臉埋進那溫熱的胸膛中,幹脆將發涼的手伸進他的衣襟中暖著,便這麽沉沉睡了過去。

***

兩日後,兩江大營並廣安王的儀仗抵達鄞州,鄞州知府周獻攜本地大小官員專程來接風洗塵。

繁復盛大的迎軍儀式後,兩江大營準備進駐郊外大營,與廣安王一行就此分道揚鑣。

大風獵獵,猊烈騎在馬上,他在原地逗留許久了,從方才開始,他一直關注著車隊最中間的馬車上,那車窗上垂著的轎帷分毫沒有動靜。

猊烈目中黑沉,面上更是攏了一層陰雲一般怖人。

副將窺著他的臉色戰戰兢兢上來,小心翼翼道:“主帥大人,郊外大營已是安排妥當,何時出發?”

猊烈扯著韁繩,再復往那邊看了一眼,吩咐道:“午時一刻即時拔營!”

半晌,終是耐不住:“你去與那廣安王遞個信,本總制有要事相告。”

副將忙應了,飛快跑去不遠處的車隊,與對方隨行說了些話,隨行當即靠近馬車窗轉告,半晌,那轎帷終於掀開了來,探出一個纖細的人影,一張昳麗的臉出現在他眼前,美如畫卷。

猊烈看著他,不知何故,心間那點兒氣悶漸漸又消逝無蹤,剩了點酸溜溜。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無人的棧台後,高大的棧台擋住了大風,一片靜好,猊烈站定,便這麽垂眸看著他,眼前的玉人兒披著件錦鼠灰的披風,許是怕冷,又圍了條潔白的狐狸毛圍脖,愈發襯得他欺霜賽雪,昳麗非常。他這樣的姿色,自然怎麽都是好看的,猊烈喉間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