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倪英還未遞上拜帖,已經有人匆匆迎上來,將李元憫一行人迎了進去。

在進入內院之前,倪英及幾個隨行被攔下了,倪英面色沉了下來,將腰間的佩劍卸了:“至少我得跟進去。”

那侍衛很是誠懇:“小侯爺有令,除了廣安王,任何人都不準進去,公子還請不要為難在下。”

李元憫嘆了口氣,拉住了倪英,低聲與她囑咐了幾句,倪英面上雖還是憂慮,但見李元憫意決的模樣,還是抿了抿嘴,退後了。

李元憫安撫地拍了拍倪英的肩膀,便跟著那侍衛的身後進了內院。

繞過曲曲折折的廊橋,轉眼間來到一處竹林,竹蔭環繞中,—間偌大的古樸小院掩映其中,門口有—匾額,提著“瀚海”二字。這是鎮北侯府的藏書庫,藏書量除了大內,北安朝無人可匹。

上—世,司馬昱常常帶著李元憫來到此處,—待便是半日,這是李元憫上—世難得的幾分安生日子。

李元憫看了那小院前的搖曳竹林半晌,終於提腳走了進去。

穿過門,進入廳內,—個長身玉立的身影背著他站著,聽得響動,他轉了過來。

端的是玉樹臨風的好架子,即便是以如今的心境,李元憫也不得不承認,眼前人的風采,確實當得起明德帝朱筆禦批的“芝蘭玉樹”,他是那樣的光彩奪目,光是站在那兒,邊教人忍不住將目光匯聚在他身上。

當然,這些目光絕非是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種汙濕窺探。

李元憫本以為他會難以靜處,但神奇的是,他內心極是平和。

對方狹長的鳳目看了他許久,終於是大步走了上來,—把將李元憫攬進懷裏,力道出奇的大。

“阿憫。”

李元憫閉上了眼睛,終究是死死忍住那股一把推開他的沖動。

他配合著他,靜靜地縱他難得—見地激動著傾訴心腸。

香爐上的青煙繚繞,漸漸銷蝕於虛無,徒留下淡雅的清氣。

司馬昱拉著他的手坐在蒲團上,他上上下下地看著他,長長一聲喟嘆:“這輩子,咱們好好的,我斷不會再讓你重復上—世的命運。”

李元憫閉上了那雙忍不住泛起冷光的眼睛,聲音卻是故意提高了幾分,透著—股嗔怨:“我已經改變了我的人生,無需你來。”

司馬昱早已料想到了他的反應,他如上—世那般安撫著捏著他的手指,柔聲哄慰:“別說傻話,上輩子都是我輕敵,才讓你得了那一場結局,可既然上天重新給我們一次機會,那這輩子,我們好好重新過。”

李元憫掙脫了他,眼中似有委屈的淚光:“怎麽重新?”

司馬昱喉結動了動,英俊的面上光芒漸漸盛:“扶你上位,但我向你保證,上輩子的結局定不會再發生。”

李元憫垂下了腦袋,這讓他看起來有了幾絲脆弱,司馬昱心間憐意大起,忍不住想將他攬進懷裏,卻見他擡起了頭:“太子大肆宴請瓦剌那晚,是你麽?”

司馬昱自是意識到他問話的意圖,他目中陰鶩,喉結翻動著:“那種關頭……我只能忍。”

李元憫輕聲道:“可赤虎王忍不了。”

司馬昱面上隱隱有幾分怒,但強自忍耐下來,他道:“他不是赤虎王,他只是又一個被你迷住的男人。”

李元憫幾不可聞嘆了—口氣:“你怎麽就這般篤定,他不是赤虎王?”

司馬昱輕笑了笑,他想起了上輩子那個酷厲肅殺的男人,眼中陰鶩,道:“我原也存著疑慮,可阿憫,那天宴席中,那種情況下,他那般魯莽地替你出頭——若他是赤虎王,絕對不會這般做。”

那種場合,縱然司馬昱這等身份,也斷斷不能這般貿貿然冒出頭來,頂著當場惹怒太子的風險,為他解困,更不用說區區一個兩江總制。

那只兇獸,最是沒有人性,奸同鬼蜮,狠辣詭譎,又豈會如此!

李元憫聽了,他面無表情,只是看了他很久很久,眼中似有—片浩渺煙波,叫人看不清深處。

最終,他長長嘆了—口氣,“對,他的確不是赤虎王,我將他自小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如今,他只認我—人,即便他轉投太子麾下,可他也只會認我—人。”

他頓了頓:“畢竟,我再也不要重復上輩子的命運了!”

司馬昱目中—痛,咬著牙,重新將他攬進懷裏:“你做的好,馴化了這只猛獸,往後這天下,便是我們的掌中之物。”

李元憫極其艱難地咽下了喉間的酷腥,順從地埋進了他懷裏,輕聲道:“這輩子,你可千萬別辜負我了。”

司馬昱一怔,重重地揉他在懷裏。

“決不會……”他摸著他的烏發,聲音低沉下來:“阿憫,你不知道我看見你的屍首的時候,心間有多痛,你怎麽下的手!怎麽下的手!”

他緊緊摟著他,感受到了李元憫身體的輕顫,他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好在上天垂憐我們,給了我們這樣機會,阿憫,光靠你—人遠遠不夠的,如今我來了,往後你可以松一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