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該死的傑克。”

萊西詛咒著,在牙科學院辦公桌上的一堆文件中亂翻,尋找她需要填完的學生情況報告。離開警察局後,她總算說服了傑克放她下車。他先表示反對,直到她展示給他那套必須刷卡才能進入的嚴密安保系統,把附近的警衛車輛指給他看,他才總算妥協。他必須得去趟辦公室,但向她保證半小時內會在學校停車場的電梯口等她。“三十分鐘,不多不少。”他低聲說。

傑克還在勸說她離開鎮子,但遭到了拒絕。她已經作出讓步,答應搬進一家當地旅館,他堅持親自開車送她去牙科學院,再接她回家打包行李。那只是個旅館罷了。只是住上幾天。萊西絕不打算離開波特蘭,更不可能丟下工作。傑克咕噥著說她需要一個貼身保鏢,而她則暗示他已經主動請纓。

我們走著瞧。

她用力拉開最下層的抽屜。它們就在這兒。現在她想起前一天有個同學過來質疑給分,她便匆忙地把這些文件扔進抽屜關了起來。她長籲一口氣,但卻無法集中精力,她現在只想要離那些雄性激素遠一些,兩名警探和傑克加在一起的激素配額已經夠她受一個月了。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實驗服,朝女子更衣室走去。一路上,學院的牙科實驗室都鴉雀無聲。她很驚訝,竟然沒有學生利用晚上時間完成實驗項目,天知道她和艾米莉亞在這個無聊的地方熬過了多少緊張焦慮的夜晚,她倆每隔一會兒就容易犯困,得靠狂喝咖啡提神,把巧克力當藥吃,努力打起精神,免得搞砸實驗,在澆鑄了幾小時牙冠後功虧一簣,追悔莫及。

有時有人會偷偷把六罐裝的啤酒帶進實驗室,萊西牙科實驗裏的大部分錯誤都是這時候犯下的,她很快就明白千萬不能一邊喝酒一邊澆鑄牙冠。不過,今晚的實驗室空無一人,事實是明擺著的——這些學生要麽全部都按時完成了項目,要麽就是要拖延很久。

她把實驗服丟進更衣室的洗衣籃,和其余的牙醫袍、手術衣堆在一起,她看了看表,發現自己還有五分鐘時間到車庫和傑克碰頭。

寂靜的走廊中,萊西放慢了腳步,突然猛地停下來。“哎呀,糟糕。”她掉頭朝更衣室走回去,她忘了翻看實驗室服上的幾個口袋。有一回,她不小心把實驗室的鑰匙忘在了口袋裏,洗衣公司卻稱沒見到什麽鑰匙。她把衣服從洗衣籃裏拿出來,搓揉著每個口袋,她摸到胸前口袋裏有某種堅硬的小東西,便把手伸進去,掏出了一枚戒指。她瞪大了眼睛。

“什麽……”

這枚戒指一直放在家裏,她把它放在老舊的首飾盒裏,藏在梳妝台最裏面的抽屜裏。萊西把戒指在手上轉了一圈,前額浮現出幾道深深的皺紋,整個胸口憋得無法呼吸。戒指上有一顆鑲金邊的紅寶石,寬條指環上還刻有題字。這是她在全美大學生體育總會上贏得的諸多冠軍戒指中的一枚,她從未佩戴過它們,甚至記不清最後一次見到它們是什麽時候。

它怎麽會跑進她的口袋?

她把戒指拿起來對著燈光,旋轉著想看清冠軍年份和學校標志,卻突然把它拉近,眯起眼看著指環內刻的首字母。

這不是她的戒指,而是蘇珊娜的。

她的胃一緊,肺部凝固了。

趕緊逃。

她沖出更衣室,沿著走廊奔向電梯,背後湧起一陣寒栗。在緊閉的鐵門前捱過了漫長的三秒等待,她轉身跑進了樓梯間,順著樓梯井朝上。她跑過四樓走廊時,一句話伴著腳步聲反復在腦中回蕩。戒指不是我的。戒指不是我的。

除了這句話,腦中再想不到別的。

荒寥無人的牙科學院太危險了,她打每間教室、每一扇辦公室大門跑過時,胃裏都會泛起陣陣涼意。離體牙的玻璃展櫃映出她的倒影,她在余光裏瞥見自己驚慌的舉動,加快了步伐。有人曾到過她的辦公桌。翻過她的東西。

如果他還在大樓裏,該怎麽辦?

這一切到底是誰做的?

離那道通往封閉天橋的雙扇消防門只剩二十尺,天橋從牙科學院通向停車場,她的恐懼稍稍減弱,便放慢了腳步,她一定能趕到停車場。傑克會在那兒等她,一切都會平安無事。這一秒鐘,傑克·哈珀在她腦海中成為了安全的代名詞。

她用兩只手撞上沉重的雙扇門中的一扇,將它推開,帶窗的漫漫走廊上空空蕩蕩,車庫電梯就在走廊盡頭。她松了口氣,朝前走了三步,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一個閃動的人影。她笨拙地轉過身,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正斜倚在那扇她沒推開的消防門上。

“弗蘭克!”看到前夫站在面前,她震驚地叫出聲來,身體稍稍放松下來。他是個怪胎,但當她看到這個怪胎時卻松了口氣。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