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燒三岔河口·下(第2/7頁)

再說龍船後邊的大銅船,運河上比較常見的大船,無外乎艚船、駁船,艚船可以運糧食貨物,但是吃水淺,裝不了銅石。運銅石必須特制的大船,木板子外邊包鐵皮,銅石在前、船艙在後,如此一隊龐然大物,在海上顯不出什麽,進入運河卻堪稱奇觀,拉動汽笛震天動地、響徹雲霄。

老百姓看的是熱鬧,劉橫順可一直盯著龍船上的會首,過銅船的前一天城隍廟赦孤,孫小臭兒白骨塔遇鬼,在西頭墳地找出了無頭屍,遇害之人究竟是不是九河龍王廟的廟祝海老五?聽李老道話中的意思,十有八九是魔古道殺了海老五,在龍船上扮成會首,給銅船引路,率領船隊駛入三岔河口,到底有何圖謀?魔古道接連在天津城作案,無不圍繞三岔河口,扔下了多少童男童女,至今查不出來。劉橫順是在三岔河口長起來的,沒少聽“九龍歸一、分水劍、邋遢李憋寶”的民間傳說,可還是那句話,河底下並不通海眼,也沒什麽老龍。巡警總局下轄五河水上警察隊,以往打撈河漂子的時候,並不是沒有水警下去過。老時年間三岔河口清濁不混,後來沒有這個奇觀了,民間訛傳憋寶的取走了分水劍,反正沒人看見過,要說是海河改道的原因,好歹有據可依。劉橫順想破了頭,也想不出魔古道為何在此作亂。

說話這會兒,五河水警的小艇已經到了,劉橫順帶杜大彪上了小艇,準備登上龍船,查明會首的真身,是海老五什麽都好說,倘若不是海老五,那就當場拿下!

2.

此時的三岔河口黑雲壓頂,悶雷滾滾,正憋了一場大雨,周圍的老百姓卻擠成了人山人海,爭看銅船和法鼓,生怕錯過這一年才能趕上一次的熱鬧。劉橫順和杜大彪登上五河水上警察隊的小艇,擡頭再看龍船已經到了河心。船上的法鼓隊真賣力氣,一水兒的精壯漢子,頭纏紅巾、打著赤膊,一身疙瘩肉油亮油亮的,眾人在甲板兩側排起二龍出水的陣勢,法鼓打得震天響,和天空中的滾雷混在一處,接地連天、聲勢浩大,仿若天兵天將也來助陣。圍觀的人一陣陣地叫好助威,別人沒看出有什麽不對,劉橫順卻發覺反常,三岔河口一年走一次銅船,多少年來皆是如此,過程大同小異,上下兩河的幫會先在台上分出勝敗,敗的一方打上龍旗,遠處的龍船見到旗號,就會引著大銅船進入三岔河口。按說過來這一路,龍船上敲打法鼓,一直把船隊帶進北運河或南運河,沿途不住拋下祭品,但是這一次的龍船與往年不同,駛入三岔河口便下了錨,不再往前走了,但是船停鼓不停,法鼓聲一陣緊似一陣,越打越急、越打越快。扮成龍王爺的會首立於船頭,舉止詭異,似在指揮河中的千軍萬馬,經過五月二十五分龍會天降大雨,各條河道中的水位上漲,河面比以往寬出許多,但見大河滔滔、濁流滾滾,水中隱隱約約升起一道黑氣。

說話這會兒,後頭跟著的大銅船緩緩駛入河口,壓波分水從龍船旁邊過去,可是沒往北運河走,也沒往南運河走,船頭直沖天津城的方向而來。上下兩河的幫眾、六大鍋夥的混混兒、維持治安的警察、圍觀的老百姓全蒙了,大銅船上的人是不是喝多了沒瞅見令旗?上河幫打出令旗讓銅船進北運河,怎麽奔下邊來了?

書說到此,咱得交代一下三岔河口的地勢,九河下梢指的就是這一帶,九河只是統稱,主要有五條河,因此天津水警稱為五河水上警察隊,巡警局稱為五河八鄉巡警總局,倘若加上一些比較小的支流,實際上遠不止九條。這些或大或小的河流,逐一並入北運河。北運河再與南運河交匯,這個地方稱為三岔河口,也是風水形勢中所說的九龍歸一。天津衛的形勢北高南低,上遊的河水全從此處入海,後來經過多次裁河、改道,河口位置向北推移,潞、衛二水失去了運河的作用,保存至今的河道早已不復昔日之規模。而在當時來說,三岔河口水面極寬,分岔處也不止三條河,下邊還有一條泄洪河。天津城位於九河下梢,自古水患多發,一旦持續降雨,三岔河口的水位上漲,很容易發大水,為此開鑿了泄洪河。清末以前,有一條老時年間取土燒窯磚留下的深溝,長約七裏,舊稱陳家窯,又叫陳家溝子,與北運河相連,一直被當成泄洪河。到後來淤泥越積越深,人踩馬踏車軲轆碾,臟土爐灰渣子什麽的也往裏頭倒,久而久之變為平地,多了很多住戶。官府不得不另外開鑿了一條河道泄洪,為了防止再被填塞,河道挖得挺深,河面卻不甚寬,也過不去大船,僅用於行洪,上設一座閘橋,打開是閘,合攏了就是橋。

劉橫順在小艇上看見大銅船在三岔河口轉了向,直奔泄洪河而去,當時吃了一驚,頭上直冒冷汗,這麽大的銅船,如何進得了泄洪河?一旦撞上閘橋,堵塞了泄洪河,那就得水漫天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