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燒三岔河口·下(第5/7頁)

龍船上火勢迅猛,船艙甲板、圍欄旗杆也都燒了起來,傳來陣陣木頭爆裂、垮塌之聲,劉橫順和杜大彪已無處容身。費大隊長一邊命人接應他們兩個下船,一邊催促手下用撓鉤將混元老祖搭上小艇,活的沒拿住,死的一樣可以邀功請賞。

首惡元兇雖已伏誅,大銅船卻已撞破河口,堵塞了閘橋,九河之水無處傾瀉,瞬時猛漲,洪波洶湧,沖堤破岸,一場大水淹了多半個天津城。真可謂“洪水猛如潮,恰似天河倒,亂糟糟你追我也逃,只聽得水聲洪波嘯”。城裏城外全亂了,老百姓拉著老的抱著小的,東奔西走忙著避水,突然間槍聲四起,原來是白廟一帶的土匪,趁亂來搶劫軍械局和金庫。還好沉在河口的銅船只有一艘,僅堵住半條河道,後頭的銅船駛入了北運河,這才不至於把泄洪河完全堵死,又有漕幫及時派遣大船和人手,從旁邊挖開缺口泄洪,水才退了,這場大水來得快,退得也快,並未造成太大損失。作亂的土匪是好幾路人馬臨時湊起來的,加在一起足有七八百號,不過天津城的巡警、水警、保安隊、緝拿隊、巡防隊,當差的加在一起不下五千人,也不都是吃幹飯的,況且土匪均為烏合之眾,一觸即潰,官廳迅速出動,鎮壓了匪亂,一場大禍彌於無形。

後來民間傳言,魔古道往三岔河口扔童男童女,並非借龍取寶,而是為了讓銅船改道,引發一場大水。火神廟警察所的巡官劉橫順身後有鬼頭王,嚇退了水中的小鬼兒,當時很多圍觀的人都看見了,事後免不了由各大商會出錢出力,請僧道搭台作法、輪番念經,超度水中的亡魂,說野書的也願意講這段,又是鬥銅船,又是魔古道,河中那麽多小鬼兒,城裏還來了這麽多土匪,說什麽也不如說這個熱鬧,會說的先生可以抻開了說上三個月。如此一來,又有很多人可以掙錢了,所以說咱也不能將此事完全當真。民間有民間的說法,官廳也有官廳的說辭,因為歹徒用銅船撞擊泄洪河,這是確有其事,為什麽這麽幹呢?前文書交代過,民國初年,時局不穩,距離天津城不遠的土城、白廟一帶仍由土匪盤踞。有一夥外來的歹人,勾結周邊土匪,妄圖在五月二十六過銅船這一天引發大水,趁機搶劫軍械局、金庫、銀號,有了槍炮糧餉,再借九龍歸一之說蠱惑人心,就可以挑旗造反了。那個年頭兵荒馬亂,這樣的事情絕不罕見。

平息了這場大亂,當官的升級受賞不在話下,為了堵住眾人之口,將劉橫順提拔為緝拿隊的紅名,一個月多發兩塊錢薪俸,還在火神廟警察所當巡官。官大一級壓死人,你能耐再大也大不過官銜兒去,劉橫順不認頭也不行。可在天津城的老百姓口中,真就把劉橫順封神了。九河下梢那麽多的能人,比如“神槍陳疤瘌眼、神力杜大彪、神腿傻爺”,等等,名號中也都有個神字,但是神字在前在後,區別可挺大。“神”字頂在前邊,那只是形容身上的本事神了,可沒說這個人是神。非得是名號中的最後一個字稱“神”,那才夠得上封神。劉橫順身為一個警察所的巡官,由於民間眾口鑠金,封了個“火神”的名號,不枉他一輩子追兇擒賊、安民有功。

官廳又下令將混元老祖暴屍在南門口以儆效尤,那個時候已經沒有城門了,只是找到城門的大致位置,把屍首掛在一根木杆子上示眾,因為此處人來人往最為熱鬧,可以起到殺一儆百的效果。魔古道這一年多鬧得挺兇,如今為首的掛在了南門口,很多人家裏的水還沒掃幹凈就跑過來看,其中有眼尖的人看出不對了,五花大綁懸在高處的死人臉朝下,臉上沒有皮,雙眼緊閉,額頂那條縱紋卻一直張著,形如一只豎長的怪眼,直勾勾盯住底下看熱鬧的老百姓,讓人覺得心裏直發毛,再加上伏天悶熱,屍臭傳出甚遠,幾乎可以把人嗆死。

原以為混元老祖伏誅,一天雲彩滿散,不承想接下來天津城中鬧起了時疫,死了不少人。其實大水過後,往往會有大疫,可那個年頭迷信的人太多,都說是混元老祖的積怨太深,死後還要作祟。當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讓擡埋隊摘下混元老祖的屍首,拿草席子裹上,還沒等扔到義地,就被李老道用小車推走了。迄今為止,白骨塔的李老道一共收去了九具屍首。混元老祖、五鬥聖姑、飛賊鉆天豹、大白臉、狐狸童子、說書的凈街王、哭喪的石寡婦、喝破爛的花狗熊、剃頭的十三刀,這一幹以妖法作亂的旁門左道之輩,死了也就死了,總不能再斃一次,這就叫人死案銷,屍首讓李老道收入白骨塔也沒什麽,可是城隍廟的陰差,至今沒抓到這九條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