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案實錄之一 死亡簽名(第2/37頁)

陳廣含糊不清地嘀咕一句:“大致是這個意思。”又說:“兇手下手這麽狠,作案動機很明顯。”

我聽出他的這句話是在考試,接話說:“基本可以確定是仇殺。死者遭受的是淩遲處死,是古代刑罰中最殘忍的一種。”我眼角余光瞥見沈恕也在近處認真聆聽,就提高聲音,語氣中多了一絲賣弄和挑戰的意味:“把死者四肢打斷,是防止他反抗,把他咽喉割斷,是防止他呼喊求救,而用一百二十刀把人活活割死,符合淩遲刑罰規定的刀數。兇手與死者應該有深仇大恨。”

陳廣對我突然提高聲音有些不滿,擺擺手說:“就這樣吧,你和其他刑警一起在現場周圍找一找,也許有兇手留下來的蛛絲馬跡。”

十余名警員,在現場方圓幾百米內苦苦搜尋近三個小時,卻徒勞無功。昨夜的一場大雨,把所有犯罪痕跡洗刷得幹幹凈凈。所謂“刮風減半,下雨全完”,法醫在室外現場勘察中,最怕的就是風雨天氣。這應該是兇手的刻意安排,在殘忍之外,又有著過人的奸猾,這注定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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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7月3中午。晴。

楚原市公安局刑警隊。

中午沒回市局,就在刑警隊食堂吃飯。陳廣一言不發,臉色看不出喜怒。我試探著問:“師父,我今天的表現還行嗎?”

陳廣在鼻孔裏“嗯”一聲,反問說:“你自己認為呢?”

我誠惶誠恐地說:“都是照書本扒下來的東西,沒能提供啟發性突破性的線索,寬點打分,勉強及格吧。”

陳廣咧咧嘴,表示笑過,說:“你也不用太謙虛,書本上的東西都能靈活運用,就是合格的法醫。啟發性突破性的線索,不是隨便什麽人什麽時候都能發現的,還需要靈氣和運氣。我給重案大隊提供的屍檢結果,與你說的大致不差,對新人來說,你今天的表現算很難得了。”

我心裏暗自得意,臉上卻不表現出來,又說:“重案大隊的那個隊長,才二十來歲吧?看樣子,十有八九又是下來鍍金的後備幹部。”

陳廣嘿了一聲說:“你才端上警察這碗飯,就敢小瞧人?沈恕可是實打實地憑本事幹上來的。碩士畢業後警隊工作三年,算起來也有二十七八歲了吧。”

我暗想:“面相比實際年齡年輕幾歲,說明心理不夠成熟。”不過我沒把這話說出來。

陳廣看我半信半疑的模樣,說:“沈恕剛到警隊報到時,許多人想法和你差不多,警隊不同別的地方,刑警的職責是剿匪,但刑警本身也匪氣霸氣十足,否則怎能降伏得住兇神惡煞的罪犯?沈恕一介書生,又能有什麽作為?可是他在報到後的第三天下午,就露了一手,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我饒有興趣地問:“怎麽就讓人刮目相看了?”

陳廣難得打開話匣子,頗有興致地說:“那天早上,警隊接到報案,市第五高中教導主任的獨生子被人綁了,要價一百萬。作案的不是別人,就是五高中的兩名學生,他倆早就有案在身,這次鐵了心拿一筆錢跑路。雖然綁架是大案,警隊也沒太當回事,以為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能有多大能耐,還不是手到擒來,只要確保他們不傷害人質就行了。哪知道較量了三回,每次都落在下風。那兩個小子像長了千裏眼一樣,只要警車跟在送款人後面,他們馬上就能察覺。有一次警車跟得遠了些,險些被他們把錢弄走。這下警隊裏誰都沒了轍,有人猜他倆在內部有眼線,有人猜這倆小子在玩什麽高科技。沈恕那時才到警隊,還沒分配具體工作,閑得無聊,就拿起兩個高中生的背景材料端詳半晌,隨後身穿便衣、空著雙手就出了門。不到兩個小時,他把其中一名案犯反剪雙手,押回刑警隊。那名案犯在學校是籃球特招生,一米八七大個,兩百來斤體重,被小他兩圈的沈恕收拾得服服帖帖,一點脾氣也沒有。當下突審,那小子交待了人質和另一案犯的藏身地點,這案子就這麽破了。”

我詫異地說:“聽上去挺神的,他在哪裏抓到那名案犯的?”

陳廣說:“沈恕分析這倆小子的背景,認定他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玩不出什麽高科技,也不會有內線照應,笨人作案,要順著他們的思路按笨法去想。沈恕扮成閑人,在刑警隊大門外五百米方圓內蹓跶兩圈,果然在一條馬路之隔的奶茶店裏發現了其中一個小子的行蹤。原來他一直躲在店裏喝奶茶,監視刑警隊的大門,只要他同夥向人質家屬索要贖金後警隊裏有大批刑警出動,他就打一個電話通知,他同夥立刻取消行動,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