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困惑

現在,黑暗吞噬了這轉瞬即逝的景象,西面的天空變得模糊起來。老馬斯特斯轉過臉來對著我,我見他看起來一臉驚恐,著魔似地注視著遠方。

而我呢,我說不好是什麽樣的感覺,因為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看那兒,看那兒!”我驚叫道,驚恐萬分牢牢地抓住艾坡加斯船長的胳膊。“它又在那兒出現啦!”

盡管一開始這條神秘之船的突然出現嚇了船長一跳,因為看見它時他驚叫了一聲;可是,很明顯他對此的看法與我和水手長並不一致。

“嗨,霍爾丹,你怎麽了,小夥子?”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你像是在打哆嗦;而且還,哎呀,抓得這麽緊!”

“對不起,先生,我敢肯定,”我松開了他的胳膊,竭力想控制自己,結結巴巴地說道。“可……可……可是你……你看見它了嗎,先生?”

“看見剛才那條船?是啊,我當然看見了。我想它瞧見我們象塊木頭似地呆在這裏,所以想讓我們跟它聯系什麽的,不過我真的想不出它幹嘛要在船尾點亮那個發光裝置。他們不能指望我們從這麽遠的距離還能看清它的名字。它得快有五英裏那麽遠吶!”

“可是,先生,”我飛快地叫道。“它是一樣的!”

“跟誰一樣,霍爾丹?”

“噢,那條遇險的船啊,先生,就在星期五日落時我們出故障之前我看見的那條。”

艾坡加斯船長從牙縫裏吹了聲口哨。

“好小子,”他懷疑地說,“那根本不可能!”

“好吧,先生,也許你不相信我,”我被他如此輕視,心裏很惱火,爭辯著說,“不過我可告訴你它就是我那天晚上看見的那條船,那次我就告訴過你,那時我們一直在追趕,直到大風使我們停了下來,還有我們的機器壞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先生。”

“我親愛的孩子,”船長答道,語氣比我料想的要友善,因為通常他是個急脾氣,一旦他發了話就不喜歡手下的人再做任何爭辯,他覺得他的話就應該算一錘定音了。“稍微考慮一下,用你的常識去判斷這件事吧。你在星期五晚上看見的那條船,離這兒有數百英裏之遠,你說怎麽可能現在會在完全相似的情況下碰到我們,而那之後還發生了那麽多事情?”

“可是,先生,就是同一條船,”我執拗地堅持道,盡管他說得那麽振振有詞,讓我對自己的判斷也產生了一點困惑。“星期五晚上我看見的那條船是全裝帆船,帆被扯破了,船旗升在半旗位置,而這一條看上去每個細節都一樣。剛才它點亮發光裝置的時候我沒看清全部。那閃光只有一霎那。”

“當然了,你說的有點兒道理,霍爾丹,”船長答道,我想他的想法有了一絲動搖。“可是,如果人要是傾向於相信一件事情的話,想象力往往就會使勁幫著把願望變成現實。”

“另外,先生,”我接著說道,想要緊握我的論點,“如果我們被大風吹離了航線,那它可能也受到了同樣的影響,然後風和洋流可能再次把我們帶到了一塊兒。”

“是有這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他回擊道。“我知道有兩個一樣重的瓶子在同一時刻從同一條船上掉下船去,然後——”

“然後呢,先生?”

“一個被發現飄到了羅佛登島上,那是在挪威的近海;另一個在麥哲倫海峽的桑迪角上了岸!”

他說這話的時候笑了起來,顯然以為他已經完全把這事搞定了,但是我用他自己的理論將了他一軍。

“你所舉的例子裏大西洋洋流的變幻莫測,先生”我說,“正好說明你認為不可能的事情恰恰是很有可能發生的,而我三天前看見的這條陌生、詭異的船也許就再次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裏。”

“這回算你贏,霍爾丹,”船長非常和善地承認道,因為如果跟他擺明事實的話他還是公正的。“但是,想想看,除你之外沒有人清楚地看見了那條船。在我看來我都說不清它的帆是什麽樣子的,而且我肯定沒看見任何遇險的旗語或者信號。我只看見好像有一條船在遠處點亮了發光裝置——就這些。”

“對不起,先生,”老馬斯特斯低聲說道。他走上前來,扶了扶帽子,對船長說道,“可我也看見這條亡靈之船了,先生,和霍爾丹少爺一樣,先生。”

船長轉過身來瞪著他。

“亡靈之船,啊!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剛才慢慢靠攏過來的那條亡靈之船,它就從我們前面經過,先生。它是上天給我們的警示信號,我知道,作為一個基督教徒,艾坡加斯船長,我是這麽看的!”

老水手說得這麽懇切,盡管船長很難抑制住自個兒,可他還是好好地回答了水手長,沒有嘲笑水手長的幻覺,即便他認為那很離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