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浦東碧雲路。藍色商務車內,一名酷似趙魏祺的男人隔著車窗,疑惑地看著已經跑得氣喘籲籲的甘婧。

“您可以讓我上來嗎?我是魏祺的朋友。”甘婧看著那名男人的眼睛,盡量將氣息調整平緩,語調友善地說,“我有話對您說。”

那男人愣了愣,隨即點點頭。

司機下車,禮貌地替甘婧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姿態,待甘婧上車後,又細心幫她拉上車門。

“先把車往前開一段。”甘婧小聲說到,語氣不容置疑。

“開吧。往外高橋開。”男人沒問為什麽,而是直接對司機下達指令。

待車駛出雲山路,開上楊高南路,甘婧才放下心來。她打量了一下車內的情況,與普通商務車不同,除駕駛座之外,這輛車後半部只有一排座位,寬敞的空間裏擺著一個小桌子,上面散著一些資料。

“您好,我叫甘婧,我在納士公司做創意文案。我看到您剛才在和納士公司總經理何其多告別。我是個普通員工,不太願意讓何總知道我的一些私人交往。所以……能方便問問您的名字嗎?”接過男人遞過的瓶裝水,甘婧友好地介紹自己。

“我叫趙閩,是魏祺的哥哥。甘小姐,您認識我弟弟?”

“抱歉,剛才情況緊急,如果我不這樣說,您可能不會停車。我不認識您弟弟。不過,我認識您弟弟的女朋友唐紅果兒。您看,我還有他們的合影。”甘婧說著拿出手機,手忙腳亂地調閱了半天,她突然反應過來,手機前夜被人偷了。

“手機丟了,不過我家裏的電腦上還有他們的合影。我想問問,您弟弟現在在哪裏?我可以和他聊聊嗎?”甘婧訕訕地笑道。

“你為什麽要找他?”

“我的朋友唐紅果兒一年半前突然自殺。我想知道,她自殺的真正原因是什麽。”

“你不知道嗎?”趙閩略略低了低頭,半晌,才有些黯然擡頭,“魏祺他已經失蹤一年了。”

“失蹤了?”甘婧一愣。“怎麽失蹤的?”

“我們也不知道。弟弟很喜歡上海,五年前,一個人回到國內生活。一年多前,他突然與我們失去了聯系。我們找了他好久,也報了警,可至今都沒他的消息。”

“魏祺是什麽時間失蹤的?”

“具體日期我不清楚。我們是在發現聯系不上他後,才聯想到他可能失蹤了。時間大概是前年下半年吧。這一轉眼,都一年多了……”趙閩的聲音輕了一下。

“您知道唐紅果兒跳樓的事情?”甘婧問。

“知道。”趙閩回答。

“您見過唐紅果兒嗎?”

趙閩搖搖頭,“我和我的家人還沒見過她,只聽魏祺在視頻中說過幾次。”

“方便問一下,您是一直在國內找弟弟,還是偶爾回來?”

“我在美國有工作,只能抽空回國來打聽一下警方調查的進展,自己也想辦法找找。我想,他在這裏工作生活了三四年,肯定會在這附近留下一些什麽,所以,只要有時間回國,我就讓司機開車帶著我四處轉,魏祺可能去過的酒店、健身房、會所、酒吧我都去過,希望能找到點線索什麽的。”

“找到了嗎?”甘婧小聲問。

趙閩搖頭。

甘婧重重地嘆了口氣。尋找故人的生存痕跡,是作為一名普通人除求助警方之外所能想到的最直接方法吧。

趙閔和自己一樣,都是失去親人後,焦急而又無可奈何的可憐人。

對話間,商務車已行至浦東外高橋保稅區。巨大的海鷗型拱形門旁,一列輕軌如同童話中的小火車般轟隆隆從頭頂駛過。

“我在保稅區關內有間辦公室,我們要上去談談嗎?”趙閩禮貌地問。

“方便問一下您是做哪一行的嗎?”甘婧問。

“哦,我是做物流的。”說著,趙閩報出一個多數人都耳熟能詳的跨國物流公司名字,“我是這公司的股東兼董事之一,但很少來。因為這一年我經常在國內,他們才給我留了一間辦公室。”

甘婧暗暗吃了一驚。

仿佛看出甘婧的吃驚,趙閩溫和地回答,“我爺爺上世紀二十年代就去了美國,到我已經是在美國出生的第三代。爺爺的生意做得不錯,就一輩輩傳了下來。這家物流公司,是我們家族的生意之一。”

“趙魏祺是您的同胞弟弟,還是堂兄弟?”甘婧問。

“他是我的親弟弟。”趙閩笑了笑,“我和魏祺之間相差十四歲,中間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從年紀上看,我倒更像他的長輩。”

甘婧搖頭,“那倒沒有,您看著也很年輕。”

趙閩嘆了口氣,“幾年前,魏祺提出要回國創業,家人全都反對,只有我,拗不過他的軟磨硬泡,就偷偷答應了他,還給了他一筆錢作為創業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