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甘婧看到藍祖平時,他的頭上的傷口還貼著一塊巴掌大的紗布,清晨的陽光下像一只被煮熟的大龍蝦般沿祖沖之路彎腰向前疾走,一只巨大的電腦包在他屁股後來蕩來蕩去,顯得他越發細瘦。

甘婧趕緊跑了幾步向上追去,“藍老師,怎麽沒開車呀?”

藍祖平聞言回頭駐足,“喲,是小甘啊,你好!你好!車制冷系統出了點毛病,我送去修了。”

甘婧一邊說話一邊喘著粗氣,“這天氣,得有四十度了吧。早晨一出空調房就熱出一身臭汗。”

藍祖平也是一臉汗,但並不改愛調侃的本性,他笑著說,“美女出的汗怎麽能是臭汗呢,就算真有味道,那也是香汗。”

甘婧擦一把汗,笑著站定,看看藍祖平頭上的紗布,“好些沒?這麽熱的天,傷口很難愈合的。”

藍祖平指指頭頂,笑,“嗨,我這頭,比磚頭還硬。”藍祖平似乎並不願意多談自己,迅速轉換話題,“聽說你前段時間加班時累得暈倒啦?現在休息過來沒有?”

甘婧回答,“我是低血糖,吃塊巧克力就沒事了。對了,您那天晚上是怎麽回事,給我講講,興許還能幫你分析分析。”

藍祖平遲疑一下,說,“成吧,咱邊走邊說。”

盡管藍祖平一直在避重就輕,進入到公司一樓大廳時,甘婧還是基本了解清楚藍祖平受傷當晚的情況。

那天晚上,藍祖平如平日一樣下班。發動汽車時,他還左右看了看,公司停車場裏空蕩蕩的,一台車也沒有。

藍祖平的家在南匯郊區,是一幢四層的小產權別墅。因為地段偏僻,產權不明晰,交通也不方便,2006年買入時,他只花了40萬元人民幣。其後幾年,幾乎全上海都進入商品房迅速增長期,但地產開發商們還是嫌他住的地方太偏遠,沒哪家肯進行進一步開發。幾年過去,那裏依然是住戶稀少、交通不便。

藍祖平下班時已經快淩晨三點。所以狹窄的馬路上異乎尋常地空曠,除了一些在深夜負重前行的超大型貨車,幾乎看不到小車與行人的身影。平時需要兩個小時車程的路,藍祖平只用了二十分鐘。

將車停好,藍祖平下車掏鑰匙開院門,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緊接著,他的頭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

被砸了一下之後,藍祖平並沒有馬上暈厥,他在倒地後還下意識地大喊一聲,大哥別殺我,包裏有錢,都給你拿去花。

那人聽到這句話後,又給了他一下,他才徹底失去意識。

你看清有幾個人了嗎?甘婧問。

藍祖平搖搖頭,“砸我的人站在我背後,我看不見有幾個人。警察說,從當時的情況看,應該是一個人作案。不過,他們也想不通他為何在將我打昏後,並沒有拿我的鑰匙繼續入室偷竊,而只拿走了一個電腦包。”

“估計搶你的人如果是過路賊,他也不知道你家裏是否還有別人。所以,也不敢貿然闖進去的。”甘婧思索著問,“電腦包裏都有什麽?”

“當然是電腦。真他媽背運,這三年的勞動成果,就這麽一眨眼全沒了。”藍祖平憤憤地說。

“那是啊。對於從事技術工作的人而言,丟電腦比丟錢的損失大多了。”看看已到公司門口,甘婧話鋒一轉,“您還是多休息,這幾天沒事就別來公司了,反正劍齒虎的項目也暫停了。”

“嗨,反正我在家裏也閑不住,還是上班來好過些。”藍祖平笑,電梯門打開,他先跨進去按下了樓層數字。

“對了,劍齒虎那項目說什麽時候復工沒?”藍祖平問。

甘婧搖搖頭,“我聽何總說,佟仁冬的確是大人物,他這一跳,不僅砸得資本圈的地面搖三搖,連我們這種與他八竿子打不著的公司也跟著抖了三抖。”

“其實也不能怪人家,動漫這個行業,在國內真正賺到錢的屈指可數。大家都是賠著力氣賺吆喝。許多動漫公司都是靠向政府要補貼生存,他們拍一萬分鐘爛片,所在地政府就配套給一萬分鐘的補貼。”藍祖平笑著說,“要想將動漫從企業變成產業,真正從市場上賺到錢,也不能急這一年兩年,要有點耐心才行。”

類似的話趙閩講過,再由藍祖平口中講出,讓甘婧竟然怔了怔。

對於從公安基層派出所直接進入動漫企業工作的甘婧而言,動漫企業的工作,基本是另一種人生模式。性格開朗、從業經驗豐富的藍祖平,便是她這一段人生開始時的帶路人。對於這個無形中給予自己許多專業性幫助的同事,甘婧從心底感激。

兩人上了樓,看看時間尚早,許多同事還沒有到,便又站在茶水間聊了一會兒。

“之前,我們一部叫得響的動漫作品都沒有嗎?”甘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