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鷹館

1

淩晨一點半,李明一個人走在蕓城的馬路上,周圍是一片死寂。

他的精神非常緊張,不是他怕黑,而是身後有一個人一直在跟著他。

從他加班的公司一直到燕尾街的路口,那個穿風衣的男人跟了他二十分鐘,通過街邊商店的玻璃墻反射,他看見那個男人戴著白色口罩,懷裏緊緊揣著一個東西。

不會是要搶劫吧?李明心驚膽戰地想著,腳下越走越快。

轉過燕尾街的路口,路燈越發昏暗,他緊張至極地走著,幾乎接近奔跑,路口突然出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燈光明亮。李明立刻躲了進去,便利店店員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李明貼著門站著,從門縫裏觀察跟蹤他的那個男人。

奇怪的是,深夜的馬路上並沒有人。

外面是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李明慢慢向左踏出一步。他不明白,燕尾街只有一條路,路口就在這裏,跟在他身後的人一直沒有超過他,就算那個人拐進了其他方向的馬路,站在這裏也絕對能看見。

可是外面什麽也沒有。

難道緊跟了他二十分鐘,穿風衣、戴口罩的男人掉頭走掉了?

李明探出頭去看門外空寥寥的燕尾街。燕尾街很長,因為經過政府修整和拆遷,所以它非常直,也沒有岔道。就算那個人真的半路折回去了,站在這裏也絕對能看到,怎麽可能突然不見了?

那個人去了哪裏?雖然那個人一直在身後,可是李明把他的樣子記得非常清楚——一個高個子、穿風衣、戴白口罩的男人,走路聲音不大。

李明對自己的記憶力非常自信,並不相信自己出現了幻覺,心裏覺得非常奇怪,他悄悄地在門口探了個頭,猶豫了一會兒以後,慢慢地往回走。

那個人去哪裏了?

李明用極輕的腳步往回走,深夜中這條街去時和來時仿佛一模一樣,但走了不過七八步,李明就發現,路已完全不一樣了。

在燕尾街街心,堅硬的柏油路面上突然多了一個直徑五六十厘米的大洞,洞口的柏油碎成了一塊一塊地堆在旁邊的路面上,就像有一只巨大的土撥鼠鉆進了地底,而這個看起來有點像下水道口的洞在他十分鐘前路過的時候顯然還沒有。

它是怎麽出現的?剛才跟在他背後的那個男人難道是掉進這個洞裏去了?李明非常震驚,這個地方燈光並不昏暗,更何況這個洞位於街道中心,怎麽可能看不見?

如果那個男人不是掉進這個詭異的洞裏,他到哪裏去了?

李明鼓起勇氣往前踏了一步,他對著那幽深的洞口看了下去。

洞穴深處,有一個東西在動。

2

最近蕓城的人們都在關注一條新聞。上個星期二淩晨,蕓城市最繁華的商業街燕尾街街心莫名地出現了一個大洞,在距離洞口不到十米的地方發現一名死者。死者李明,二十五歲,是一家展覽設計公司的策劃人員,死亡當天淩晨一點三十六分才離開公司,於淩晨五點半被發現死亡,死因不明。

這是一樁懸案。

一個年輕人穿著睡衣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著報紙舒舒服服地看新聞;另一個皺著眉頭在看《邏輯學》。突然電話響了,在看《邏輯學》的年輕人接了電話:“喂,你好,我是蕭安……啊?哦……”

沙發上看報紙的年輕人膚色白皙,唇邊帶著一絲淺笑,神態非常放松。蕭安接完了電話轉過身來,一臉古怪的表情看著他說:“唐研……”

唐研翻過報紙的某一頁,擡起頭來問:“怎麽了?”

蕭安的表情越發古怪了,說:“關警官的電話,他說燕尾街地洞那件事又要邀請你一起調查。”唐研“哦”了一聲,視線落在報紙上,若無其事地繼續看報紙。蕭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唐研的反應,忍不住說:“他這是什麽意思?你又不是名偵探,怎麽葫蘆島的事找上你,這次的事又找上你?”

“大概是因為上一次我表現得太好了。”唐研很認真地回答,又把報紙翻了一頁。

蕭安被他氣得嗆了口氣,說:“你就去吧,總有一天被關崎發現我們不是……哼哼……”

唐研並沒有擡頭,看報紙看得很專注,他說:“你要學會不要太在意人類的看法。”

“我怎麽可能不在意?”蕭安在心裏嘀咕,一旦被人類發現他是個變形人,肯定用盡方法把他抓到實驗室裏關起來,研究一百遍一千遍,他還想好好地活著,像一個有尊嚴的人那樣活下去,怎麽可能不在意?他是從小作為人類長大的,除了“做一個好人”之外,沒有學會第二種生存方式。但唐研這種異種心裏是怎麽想的,他完全不知道。

燕尾街是蕓城市最大最熱鬧的商業街之一,那個莫名出現的洞口就在燕尾街和青檸路的交界處,這兩條街都很熱鬧,所以即使警方已經用警戒帶將洞口附近圍住,仍然有不少人將那塊地方層層圍住,想看個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