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島

蕓城市櫻杏警署。

一位三十多歲的警官正在翻看一疊档案,那档案足有一尺來高,他拿著筆,塗塗畫畫地已經看了過半。

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敲了敲,一個年輕小警察抱著高過頭頂的材料慢慢挪了進來,用腳尖把門關上,說:“警長……還有……還有這些。”

“放椅子上。”警官眼也沒擡,吹了口氣,空氣裏彌散開一股淡淡的煙味。

“警長,辦公區不許抽煙。”小警察小聲說。

“我沒抽。”警長一本正經地說,小警察斜眼看著桌上的煙灰缸不敢吱聲,只聽他上司說,“資料我看了一大半,這裏面一定有問題。”

小警察唯唯諾諾,仍然斜眼偷偷摸摸去看那档案上的文字。那档案密密麻麻全是一個人的資料,日期從今年四月開始,一直到現在。

“唐研,慈安大學三年級男生,生物系,第一次留下記錄是在前往汕頭的一輛大巴上,大巴上二十人因不明原因遇難,幸存者的口供裏有唐研這個人,但旅客清單裏沒有他,事後我們的同行也沒有在現場見到這個人。前不久,本市蕓城大學的保安王強失蹤,他的繼任者就是唐研,在他擔任蕓城大學保安短短十二天時間內,學校有一名教師不明原因死亡。接下來就是六蠔村意外事件,蕓城大學幾個學生到六蠔村自駕遊,遭遇地質變動,一名女生死亡,這一行人裏有唐研。再接下來,A小區門口咖啡館,十幾個人因類蜘蛛毒素死亡,集體性死亡的時候,唐研在咖啡館門口。後來雖然我們鎖定了嫌疑人,兇手並不是唐研,但嫌疑人在醫院不明原因死亡,醫院的監控錄像損壞,但修復後勉強能看出有一個人進出醫院,身形和唐研相似。”警官慢條斯理地說,“大半年,死亡數十人,但凡他出現就有意外死亡、不明原因死亡,一件是偶然,兩件是巧合,但這麽多件,就不應該是巧合。”

小警察點了點頭:“警長說得是。”

“除了我的英明之外,你還有沒有別的什麽,比如說疑問啊反駁啊假設啊什麽的,說點來聽聽。”看資料的警官頭也不擡,順手又摸了一根煙。

“我的想法?”小警察猶豫了半天,心驚膽戰地說,“我……我覺得唐研看起來不像壞人,這些事和他也沒什麽具體的聯系,也許真的是巧合中的巧合呢。”

“沒有聯系?”警官把一份報紙丟在他面前,“東翼縣發現不明物種,網上說是食人魔,也有說怪物,七八個人遇難,目擊者清單裏還是有唐研。”他擡起頭看著小警察,“太密集、太怪異,二十歲大學生,他和不明死亡之間的聯系太密集、太怪異,你說是不是?”

“但我們是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的,不能因為一個人和許多死亡之間的聯系看起來不自然就懷疑他。”小警察本能地說,“再說我們要懷疑他什麽啊?他又不可能是殺死這麽多人的兇手。”

“為什麽不可能?”警官說,“記得林智琪的案子嗎?他的白骨在他家沙發裏,他的肉體卻和楚恬結了婚,穿著一個死人的肉體到處跑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但一定不是人類。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不是人類但以人類面貌出現的怪物,為什麽唐研不可能是呢?如果他是,為什麽他不可能是這一連串不明死亡的兇手呢?”

小警察目瞪口呆:“哦,那……那警長您要怎麽辦?”

警官摸了摸長著細小胡楂的下巴,說:“嗯,旁敲側擊?引蛇出洞?”

1

一個星期後。

一個面貌斯文、皮膚白皙、戴著眼鏡的男生被請到了蕓城市櫻杏警署關崎警長的辦公室。關崎警長請他喝咖啡,見習小警察沈小夢手忙腳亂地幫他泡咖啡,而男生安靜地坐在沙發一端,微笑看著關崎,說:“關警官找我有事?”

“是這樣,”關崎看著他,“我們局想和你商量件事。”

“局裏?”男生顯得有些驚訝,“什麽事?”

“是這樣的,我們對你進行了一些簡單的調查。”關崎說,“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唐研同學,我們也算是熟人了,我們認為你具備一些普通人不具備的特長,對我們的偵查破案有一定幫助。所以想和你進行一項合作,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男生微微一頓,看了關崎一眼,問:“什麽合作?”

關崎將一份档案夾推了過去,說:“作為特殊情報員,和警局合作,為我們偵破一起疑難案件。”

男生將档案夾打開,裏面是一份文件,文件的標題上寫的是“關於十月二十三日劉躍文被害……”標題寫得很簡單,夾帶的文件也很少。關崎將其中一張文件抽了出來,說:“同意的話,填張表。”

男生把档案夾裏的文件看了一遍,微微一笑,用關崎的簽字筆在表格裏簽了兩個字:唐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