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地道(第3/8頁)

那是一只腳,一只鮮活的人腳,沒有任何腐敗的痕跡。

但一只人腳怎麽可能在如此深的地底下還保持著鮮活的狀態?除非它仍然和軀體連在一起,並且這個人還沒有死!

可是一個活人又怎麽可能在這麽深的土層裏被活埋而不死?關崎的鼻子就抵在這只腳前面五厘米的地方,突然那只腳動了一下。

這“動了一下”遠比在黑暗的土層裏摸到一只腳可怕得多,關崎出了一身冷汗,他試圖後退,但後面是唐研,唐研正探頭往前看他為什麽不前進了,剛好把他堵在通道裏。燈光一晃,那只腳動了幾下,像很怕光一樣,縮回土層裏去了。

“呃,”唐研輕聲問,“那是什麽?”

關崎渾身都是冷汗,說:“一只腳,活的。”

“腳?”唐研奇怪地問,“人腳?”

“對。”關崎心裏在罵娘,但表面上不得不裝得很鎮定,“一只活的人腳,現在鉆回土裏去了。”

“就像螃蟹一樣?”唐研說,“關警官,如果是一個人被埋在這下面了,我們有義務把他挖出來,救他一命。”關崎心裏已經從罵娘進化到了罵妹,那顯然不是什麽普通的人類,這世界上沒有人能在這種地方生存,就算是殺人棄屍也沒有挖這麽深的。但唐研提出了救人的要求,他總不能說不敢救,只好摸一摸鼻子,將那腳旁邊的泥土扒了扒。

那只腳受到了驚嚇,猛地一下縮起,又往土層裏面躲。唐研和關崎擠在一起,見狀唐研輕輕地說:“關警官,它看得到你。”關崎用力扒開那些泥土,那只腳越躲越向裏面,土層果然不是空心的,那個人居然真的被埋在土層裏。

“警長——”隊伍後面傳來了極輕的人聲,最後一個特警說,“在我右手邊方向,發現土層裏有在移動的物體……”他的聲音有點抖,“能開槍嗎?”

關崎提高聲音說:“可能是人犯,槍上膛,發生危險隨時開槍!”後面傳來幾聲槍上膛的聲音,唐研在關崎後面低笑,笑得他全身起雞皮疙瘩。就在這個時候,剛才躲入泥土中的那個東西掙紮了一下,仿佛掉了個頭,從土層裏湧了出來。

泥炭一樣柔軟的土壤被紛紛擠落,一個人頭伸出來,關崎拼命向後擠,然而唐研將他牢牢壓住,根本沒有後退的空間。那人頭擡起來,幾乎就和關崎頭頂著頭,探照燈的亮光打在那人臉上,關崎差點魂飛魄散——比見鬼還可怕的事,就是見了鬼卻發現鬼長著一張熟人的臉——在土層裏蠕動的妖怪竟長著一張蕭安的臉!

就在他被嚇破膽的時候,唐研卻問:“你怎麽來了?”

那個全身埋在土層裏、只露出一個頭、長得像蕭安的“怪物”很尷尬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來抓了抓頭發,說:“我來找你,走錯方向了……啊……你們怎麽還沒挖到底?我都已經從下面上來了。”

關崎渾身的冷汗似乎都突然回歸到皮膚裏,他瞪著那從土層裏探出來的人頭,說:“你是蕭安?”再沒有比千辛萬苦地鉆隧道,最終在隧道裏發現了蕭安更古怪的事了。

蕭安點了點頭,說:“我從另外一邊下來,比你們先到,跟我來。”他又努力在土層裏掙紮了一下,這次關崎感覺到了在他掙紮的縫隙裏有風,他居然真的是穿了一個洞過來的,這地層下的泥土總不可能像蛋糕一樣柔軟,但在蕭安的手裏就真的好像蛋糕一樣。

他直接從泥層裏鉆了過去,這讓關崎想到泥鰍,那種生物在泥地裏也是這樣,但這裏是土層,這裏不是泥地。

他一直以為唐研才是值得懷疑的對象,但顯然蕭安也是。

他們都不正常。

空氣從蕭安挖的那個洞口流動了過來,十分清新。關崎長吸了一口氣,帶領隊伍跟著蕭安前進,三個特警一個跟著一個爬行,狹小的通道裏晃動著燈光,燈光掃過之後就是一片黑暗。倒數第二個特警沒有發現,在他爬過某一個轉角之後,他身後的同伴並沒有跟上來。

他身後是一片異常幹凈的黑暗,就像從來沒有一個人在那裏爬行過一樣。

沒過多久,前面漸漸有了亮光,那是蕭安放在地上的一個手電筒。所謂的“底下”是一個不大的石窟,這石窟有一些人工雕琢的痕跡,但基本上還是算天然形成的石頭縫隙,一叢不知名植物的樹根深深紮入土層,穿透了石頭縫隙,將這個石窟的空間占去了一半。

蕭安站了起來,從旁邊撿起衣服來穿,關崎不能理解為什麽鉆洞需要把所有的衣服都脫光,但現在他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蕭安身上了。

好大的一棵樹,如果它是樹的話。

根系的每一根分叉都吵過人腿的粗細,最粗的根系可能有兩三人合抱那麽粗,這是什麽植物的根?它怎麽能紮入地下這麽深?這裏的空氣又是哪裏來的?關崎拆下頭頂的探照燈,拿在手裏對著頭頂照射,只覺得頭頂上好像有許多黑洞,每個都和自己爬過來的這個差不多大,隱約能聽到什麽聲音在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