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臉(第4/13頁)

崔鳴好頭腦裏“嗡”的一聲,值班登記本?蒼天知道,他每一本用完的登記本都規規矩矩地鎖進档案室了,這一本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所長宿舍門口?難道這就是昨天晚上在宿舍門口發出怪響的東西?他心驚膽戰地看著所長扔過來的那個本子,說:“我……哦……好的,下次不會了。”

“沒什麽事就散會。”所長揮了揮手,大概又打算爬山去了。

崔鳴好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本登記本,只見那本子和平常一樣,用得又皺又亂,沒什麽異常。在接過登記本的時候,他突然感到全身一涼,好像有什麽人就站在他身邊,他回頭去看,身邊除了俞倫什麽人都沒有,但眼睛一看眼前的登記本,眼角又似乎能掃到有什麽東西靠得很近,就站在他身邊。

他驚恐地來回看了幾次,卻什麽也沒看見,回過頭來的時候,登記本翻開了。

他甚至沒搞清楚那是俞倫翻開的,還是他自己無意識翻開的。

登記本翻開在八月十三日那天,那天有幾起小警情,沒什麽令人印象深刻的。

俞倫坐在一旁打電話:“指揮中心嗎?我李花派出所,我想問一下昨天淩晨兩點半,是不是有向我們發出過指令?對,因為我們這裏接到電話,但是聽不清楚……”

崔鳴好呆坐一旁,甚至不怎麽敢去動那本登記本。

“啊……哦……真的?怎麽會這樣?你們那邊應該有錄音啊,調出來聽一下。”俞倫還在繼續打電話。

崔鳴好卻聽出了古怪,問:“怎麽了?”

俞倫正在等指揮中心的值班人員給他查通話記錄,答道:“啊?我接到了個含糊不清的電話,指揮中心說昨天晚上沒有人向我們這裏報警,但是電腦裏卻有一條記錄,說明昨天淩晨兩點多,指揮中心是有向我們這裏撥打過電話——那每一個電話都是有記錄的,有錄音的,我在等她查。”

“兩點多?”崔鳴好小聲地說,“會不會有鬼啊?”

俞倫像聽見了什麽笑話,說:“哪裏有什麽鬼?可能是誰指令下錯或者撥錯了吧。”

這時候電話裏又回答:“電話錄音非常模糊,有很強的風聲。”

俞倫和崔鳴好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地問:“怎麽會?把錄音發過來吧。”

指揮中心是個密不透風的大辦公室,裏面能吹的最大的風就是空調的風力,絕不可能從電話裏能聽出很強的風聲來的。查錄音的顯然也覺得很奇怪,咕嘟了一聲:“難道真是電話串線了?”

但就算是串線了,也要有人正好從那個時間那個點從指揮中心打了個電話過來啊。可指揮中心堅持說沒有人打過電話。

那打電話的會是誰?

4

俞倫向指揮中心要了錄音,叫他們弄好以後發所裏郵箱,然後他就睡覺去了。收郵件這活兒顯然要崔鳴好來幹,崔鳴好也沒有睡覺的命,一大早起來,他就要填寫很多報表,上報很多資料,證明自己的轄區確實是平安無事。

崔鳴好進了文員室,開始收郵件、回郵件、寫材料,他的桌上一台電腦占了大部分空間,剩下的就是各種厚重的文件,只有在墻邊的角落放著個小小的鏡框,鏡框裏面卻是空的,沒有放任何照片。

一個人從他背後經過,到櫃子裏拿東西,開櫃門關櫃門叮咚作響,崔鳴好頭也不回,只說了聲:“拿了東西記得登記啊。”拿辦公用品是要簽字的,他隨口說了聲,背後那人卻沒有回答。

“簽字本在桌上啊。”崔鳴好回頭一看,背後什麽人也沒有,只有文件櫃的櫃門半掩著。他渾身汗毛一奓,四下裏看了看,的確是什麽都沒有,也許是風吹的櫃門,也許是文件櫃本來就沒關,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看見文件櫃光滑的櫃門上折射出一個背影正從走廊上離開辦公室。

“喂!誰?”他跳起來,追了出去,走廊上仍舊什麽都沒有。他本能地在自己隔壁的所長室那裏探了個頭。

所長像平時那樣坐在沙發椅上,抱著個筆記本。崔鳴好探了個頭,所長似乎沒有看見,然而所長手裏抱著的那個本子卻很眼熟,崔鳴好頭皮再度炸了——那皺巴巴的,寫得像鬼畫符一樣的本子,不就是那本值班登記本嗎?他剛剛把它鎖進档案室,怎麽轉頭所長又把它拿出來了?他急匆匆縮回頭,只恨自己為什麽要探這個頭,卻在縮頭的時候,眼角一瞟,因為剛才文件櫃的反光照出一個人影,他情不自禁地往所長室櫃子的玻璃上看去——

玻璃上映出所長的影子,突然“啪”的一聲,所長手裏拿著的那本筆記本掉了下去,他擡起頭來,突然從玻璃裏看了崔鳴好一眼。崔鳴好全身都涼了——他覺得他又眼花了,他竟把所長的臉也看成了監控屏幕上的那張臉。他趕緊回過頭來,卻發現所長手裏的登記本是掉了下去,可是所長沒動,仍然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坐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