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5頁)

如果劫走女孩的是個連環殺手,根據以往的統計數據推測,他可能還沒結婚。大多數連環殺手不合群,孤獨,沉默內向。不過,凡事總有例外。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如果行兇者選中了一棟在山頂上幾乎沒有樹木遮擋的房子,那他一定已經花了一段時間研究這棟房子連同周圍的地方。罪犯可能已經在這花了很多時間,多到讓他在破窗而入前感到極其自信,而且覺得周圍環境的情況盡在他掌握之中。

這條死胡同沿線的房子全都長得差不多;每一棟都點綴著一小塊方形的草坪,草坪框在一模一樣狹窄的小路之間,小路通向住宅。莉齊一路走來都沒受到盤問,可惜有趣的旅程到門廊便被迫終止。一位年輕的警官,不到一米七的個子,肌肉發達,健壯結實,方下巴。他站在前門外,一眼都不準她往房子裏看。

莉齊拿出PI[53]許可證在他眼前晃了晃,然而對他完全不管用,直到傑瑞德出現在門內。

他一撞進她視線,她就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攝走了。傑瑞德穿著深色西裝,挺括的白襯衫,配深色領帶。好看。他這身聯邦調查局特工標配,按理說本應讓他混在其他徹查院子的特工裏泯然眾人,然而沒有。他那麽顯眼出挑,鶴立雞群,就像出現在同性戀酒吧(或者其他任何同性戀紮堆的酒吧)裏的傑拉德·巴特勒[54]。

“是我請加德納女士[55]來的。”傑瑞德說:“放她進來。”

莉齊昂首挺胸走進房裏,擦肩而過時不忘向攔她的警官甩一個得意的眼神。

這座房子的外面很破舊,看上去該重新粉刷一遍了,可裏面卻是極其幹凈,一副最近剛剛翻修過的樣子。木地板塗了一層黑亮的胡桃木色,家居搭配著坐墊,一看就知道是直接按某個Crate and Barrel[56]的推薦購物單買來的。她左手邊是客廳。一個女人——莉齊猜她最可能的身份是被綁女孩的媽媽——坐在特大號的長沙發上,沙發配了訂做的沙發套,海軍藍與白色相間的條紋。那女人看起來有點面熟,但莉齊沒法把她的模樣跟記憶裏的某張臉對上號。

一個特工,或者也可能是警方的探員——她不確定——已經在那個女人對面與沙發配套的墩子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手裏拿著紙筆做記錄。在莉齊的右手邊稍遠的地方是廚房,有兩三個犯罪現場技術員在刷粉末提取指紋。

傑瑞德示意莉齊繼續往裏走。然後他關上門,定住許久,直到他快速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過一遍,才開口說:“謝謝你能來。”

她能回一句什麽?這種場合下說“謝謝你邀請我”恐怕不合適,所以她點點頭,說:“沒事。”她的視線落到他別在前胸口袋上的FBI工作證上。“特工[57]。沒想到啊。”

“是啊,想想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聊過了。”他答道。

她想她從他的聲音裏捕捉到了一絲感傷,並且她對此感到驚喜——雖然本不應該有什麽可“喜”的。兩次,她已經讓他失望了兩次。當年她失蹤之後,傑瑞德立刻推遲入學,因為他想幫忙把她找回來。聽爸媽說,在她消失的兩個月裏,他每天都在志願者中心接電話,發傳單,給媒體打電話以確保他們沒把她忘了。後來,盡管困難重重,希望渺茫,她還是回來了。然後她將他從自己的生命中切除,就好像他是一個癌變的腫瘤。倒帶重播的往事,那些恐怖的慘叫,折磨,摧殘,血: 剛逃回來的那段時間,這些影像在腦海中一幕幕不停地襲來——讓她窒息。她覺得自己在一點點喪失心智,她害怕,所以她讓傑瑞德上學去,過新的生活,別管她,讓她一個人待著。

承受她幾個月連續不斷的折磨之後,他終究按她說的全部照做了。

接下來的十年裏,她踉踉蹌蹌行走在瀕臨崩潰的懸崖上。靠,說這話用過去時態她是忽悠誰呢,何止過去的那十年,明明她現在也還在精神崩潰的邊緣掙紮,直到現在,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都還是一片模糊……除了睡夢裏。睡夢裏,正是重重陰影還有那一張張面孔復活的時候,它們接踵而至,久久不散,剛好久到能阻止她獲取一夜安眠,阻止她在人生之路上繼續前行。今晚看見傑瑞德,讓她萌生了一種願望,希望當年他們倆之間的事能有一個不一樣的結果。但願望只是願望,現實中什麽屎一樣的事都會發生。而這就是生活。

傑瑞德腳步不停,在前面帶路,往房子更靠裏的部分走去。莉齊跟在他後面。他的屁股還是那麽好看。她仍然記得他們那些年以前,最後一次做愛的時候,他的屁股在她指尖之下繃得有多緊。自從——在那之後她性生活的次數,屈指可數。後來跟她約會的那寥寥幾個男生,用不了多久就能感覺到她有點“問題”需要解決,一天不解決,她都不可能擁有任何一種有實質意義的關系——無論是戀愛關系,還是其他人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