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丁玉蝶在,宗杭不好開口,心裏一直盼他走,好不容易盼到他告辭了,易颯又在門口低聲跟他交代了好久,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不過門一關,宗杭還是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告訴她了,說得很激動,仿佛那是自己死了二十多年又神奇出現的姐姐。

但易颯對那句“老K就是易蕭”似乎沒那麽震動,甚至還有點茫然地反問了句:“易蕭?”

這名字她很多年沒聽到過了,即便偶爾有人提,也只是以“你姐姐”指代,以至於“易蕭”這兩個字的組合,聽起來極其陌生。

她說:“你知道我姐姐死了多少年了嗎?”

宗杭醞釀了那麽久,早打好腹稿了:“是,但是有兩點,一是,你當時還小,你真的親眼看到你姐姐死了嗎?如果是別人騙你的謊話呢?”

“二是,你既然相信我是死了又活,你姐姐也可以啊。”

“她真的跟我講過她叫易蕭,而且她說過,她是易家的水鬼,還有還有,她給我看過一張照片,很漂亮,像九十年代的那種港星,大波浪頭……”

易颯毫不客氣地把他嗆回去了:“我姐姐當年在三姓很有名,易蕭這名字,很多人都知道,萬一是冒認呢?”

“給你看的照片,她說是她,就不興是拿來騙人的?我也可以拿一張隨便哪個女人的照片,說是我整容之前啊。”

“還有,既然她沒死,這麽多年,為什麽不來找我呢?你可別說她找不著,她連柬埔寨都去了。”

好像也在理,宗杭沒詞兒了,頓了頓才說:“那你心裏有個數也好,到底是不是,反正……見面了,就知道了。”

是要見面,易颯也正在為這見面做籌劃,但內心裏,她不願意相信老K是易蕭,也不希望她是。

也許是因為,她早接受“易蕭死了”這回事了,沒有留戀,也沒有期待。

不被期待的人忽然出現,帶來的不叫驚喜,叫意外,叫猝不及防,甚至困擾。

她籲了口氣,先把這事擱到一邊。

“反正大船要在這停一個白天,我剛跟丁玉蝶說了,中午之後,讓他帶著你,放艇下湖,四處轉轉。我感覺……她沒上船,在水裏的可能性比較大。”

船上三姓的人太多了,光是烏鬼,這趟就來了幾十只,集中起來由專人看守,她記得那個老K身上有一種輕微的腐臭味,烏鬼對這種味道很敏感,跟狼嗅到血腥味的情形差不了多少。

宗杭有點不踏實:“那丁磧……”

“其實你失蹤的事,國內沒什麽報導,這船上估計只丁磧對你有印象,不過以防萬一,會給你做點偽裝。到時候,我會去找丁磧,想辦法把他留在屋裏,他看不到,你就安全多了。另外,你自己也想一下,怎麽聰明地去引起老K的注意。”

宗杭嗯了一聲,雖然緊張,但又有點地下接頭的興奮。

“還有就是,有幾點,我要吩咐你。”

“第一,你的事,不要對外講,哪怕是丁玉蝶都別透露。他人是不錯,但這種秘密,知道的人越少,你越安全。”

“第二,丁玉蝶要是嘴賤調侃我們,隨他去,男女住一間屋子,你說沒什麽他也不相信,就讓他認為有吧,這樣,他反而更起勁地幫你打掩護。”

宗杭臉上一熱,點了點頭。

“第三,他問你封口費,你就說……十萬吧。”

宗杭沒聽懂:“封口費?”

易颯給他解釋:“我剛說你是‘同行’,其實姜家和丁家,很多年都不納‘同行’了,因為他們人丁興旺,人手足夠,犯不著找外援。”

“但易家當年出了件大事,好手死得七七八八,我姐姐就是那一次沒了的。一時間青黃不接,大家就默認,易家可以找‘同行’。”

“這‘同行’,就是那些有潛力的、水性很好的外人,你可以簽下他,作為未來辦事的後備,就譬如‘12.3’開金湯,是我們易家主導,但易家好手不夠數,就會有‘同行’來幫忙。既然來幫忙,不可避免會了解到三姓的一些事,封口費,就是為了確保他們對外保守秘密。”

宗杭忍不住:“萬一他們泄密呢?”

易颯斜了他一眼:“你要知道,解放前,那些水上討生活的人,大部分都是赤貧,能被三姓相中,拿錢辦事,那是祖墳冒煙,誰會這麽傻泄密丟飯碗?而且,既然有契約,那自然有違約的懲罰,一旦泄密,掌事會有一萬種辦法去解決……”

“丁磧就是掌事會的,你見識過他的手段了?他們處理各種內外事端,可不是吃幹飯的。如果不是你已經知道了關於三姓的事,還會‘坐水’、‘破鱷’,我也不會跟你講那麽多的。”

還真的,宗杭想起在自己“坐水”、“破鱷”之前,易蕭確實半句也沒提過三姓的事;丁玉蝶進屋時欲言又止,聽說他不是“地秧子”,才繼續往下說,這些人,還真挺守規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