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午夜悄然離世【2】(第2/6頁)

她又開始寫信。

“媽媽,請不要為謀殺的事擔心。”

她一看到紙上寫的字,便知道這明明是不可能的,這讓她受到打擊。無論如何她得避免使用情緒化、血腥氣的字眼。她又改寫道:“媽媽,當你看到我下面寫的事情時,請不要擔心。真的沒有必要。我十分安全和快樂,沒有人真的相信佩爾斯是被蓄意謀殺的。”

這當然不是真實的。顯然有一些人認為佩爾斯是被蓄意謀殺的,要不然警察為什麽會在這裏?認為毒藥進入牛奶是源於意外,或者認為佩爾斯——這個敬畏上帝、謹小慎微、基本上還有點遲鈍的佩爾斯——會選擇這種特別痛苦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些想法都很可笑。她繼續寫:“當地刑事調查部的警察來過了,但是這幾天他們不常來了。他們對我們學生很和善,我想他們沒有懷疑任何人。可憐的佩爾斯沒什麽人緣,但是如果說這裏有人要謀害她,那簡直太荒謬了。”

那些警察真的待人和善嗎?她不知道。他們當然行事規矩,非常有禮貌。他們說了許多安慰人的套話,強調與他們合作的重要性,說什麽為了破解這起可怕的悲劇案子,一定要隨時隨地告訴他們實情,無論看到了多麽細小、多麽不重要的事情都不要隱瞞。他們沒有一個人說話提高嗓門,沒有一個人具有攻擊性或恐嚇性。可是他們全都讓人害怕。他們在南丁格爾大樓出現,那種充滿了自信、充滿了陽剛之氣的形象就像是示範室那扇上了鎖的門,總是叫人想起那起悲劇事件而感到害怕。達克爾斯護士已經發現貝利檢查員是他們中最讓人害怕的。他是一個大個子,通紅的滿月臉,說起話來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氣勢,拿出一副長輩般的態度對待你,這與他那像豬一樣的冰冷眼睛形成鮮明的對照,使人看了不免心驚膽寒。他不斷地盤問。她仍然記得那些沒完沒了的會議,必須有很強的意志力才能受得了那探究的盯視。

“我聽說你是佩爾斯護士死後最為不安的人,也許她是你特別好的朋友?”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特別好的朋友,我甚至都談不上了解她。”

“哦,這就奇怪了!你們當同學將近三年,這樣在一起親密地生活、工作,我認為你們全都應該相互十分了解。”

她極力解釋:“某些方面是這樣,我們知道彼此的習慣。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我的意思是說,作為一個人的方面。”

這個回答未免有點愚蠢。對於一個人的了解,除了作為人的方面,你還能知道什麽?而且她說的也不是實話,她了解佩爾斯,非常了解。

“你們在一起相處得好嗎?有沒有發生過爭吵或是類似的事情?有沒有過不愉快?”

一個奇怪的字眼,“不愉快”。她好像又看見那個怪異的人形,痛苦地、踉蹌地向前掙紮,手指在空中亂抓,那根細小的管子將她的嘴撐開,就像一個傷口。不,從來沒有過不愉快。

“那麽其他學生呢?她們也和佩爾斯護士相處得很好嗎?就你所知,你們之間有沒有相互厭惡?”

厭惡,這真是一個愚蠢的詞。它的反義詞是什麽?她不知道,或許是好感?我們之間只有好感,她想,佩爾斯的好感。她回答道:“據我所知她沒有什麽仇敵。如果真的有人不喜歡她,也不會去殺她。”

“你們全都這樣說。但的確有人殺了她,不是嗎?除非這毒藥不是針對她來的,她只是碰巧扮演了病人。你知道法倫護士那晚生病了嗎?”

談話就這樣進行著,問到了那次可怕示範的每一分鐘裏發生的事,也問到了衛生間裏的消毒劑。那個被擦去了指紋的空瓶很快就在大樓後的樹叢中被警察找到了。任何人都可以在那個一月的清晨隱身在黑暗中,從寢室或是衛生間的窗子把它扔出去。貝利也問了她從醒來後的那一刻起都做了些什麽,以那種威嚇的聲音反復強調不得有所隱瞞、有所回避。

她不知道其他的學生是否也受到了驚嚇。伯特雙胞胎看來只是有點煩躁,表現得有點無可奈何。警察也只是偶爾傳喚她們,她們服從的表示就是聳聳肩,不勝其煩地叫道:“哦,上帝,又來了!”戈達爾護士被傳去詢問時什麽也沒說,事後也什麽都不說。法倫護士差不多也是什麽都不說。聽說她的情況稍好一些,能夠見人時,貝利檢查員便去病房找她談了話。沒有人知道那次談話的情形,只是有人謠傳說法倫承認罪案發生的那天清早回過南丁格爾大樓,但她拒絕說出這樣做的原因。這倒像法倫的行事。此刻她已經回到了學校,但對佩爾斯的死只字不提。達克爾斯護士不知道她是否會提到它、什麽時候提到它。她敏感地覺得每一個字眼裏都潛藏著另一層含義,打起精神繼續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