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個女人,後來她介紹自己姓張,單名盈。她從紅木沙發上站了起來,靜靜地看著葉淺翠,輕聲說:“你是第一個到的,歡迎你。”

葉淺翠立刻察覺出這句話有著特別的含意,正想追問,聽到大門外又是叮當數聲。方才為她開門的老嫗,轉身悄無聲息地走向大門。張盈淺淺笑著,說:“又有人來了。”她的眼中露出歡喜的神色。

老嫗已帶了人進來,是個年輕的小夥子,與葉淺翠年歲相仿,劍眉星目,相貌英俊。他看來是個機靈的人,一眼就認出張盈是主人,沖她笑了笑,說:“我叫魏烈,到這裏旅遊的,忽然起霧,我迷路了,所以冒昧上門打擾了。”

他也是因為大霧迷路了,葉淺翠心中一動,很想將他拉到一邊,問個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有奇怪的遭遇呢?

張盈微笑說:“當然可以。”轉身吩咐老嫗,“秋姨,叫阿昌準備點吃的東西吧。你們肯定還沒吃晚飯吧。”最後一句是對魏烈和葉淺翠說的,兩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

“隨便坐吧。”張盈指了指沙發,“我有點頭疼,上樓休息一會兒。”她說完,輕手輕腳地上樓了,木質的樓板沒有發出任何的響聲。

她一走,葉淺翠呼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在張盈面前她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在她呼氣的同時,聽到另一聲長長的呼氣,想必是屬於魏烈的。看來他也有同樣的感受。葉淺翠環顧著四周,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廳裏的裝潢十分的簡陋。但如果時光倒退四五十年,這裏的擺設足夠氣派,顯示出一個大戶人家的優雅之氣。除了電燈,這裏沒有任何現代化的擺設。

葉淺翠打量客廳的時候,魏烈也在掃視著客廳。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會合,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這個地方太奇怪了,至於奇怪在哪裏,可以羅列上一大堆,卻又沒有一條是根本性的。所以兩人短暫地沉默了片刻,葉淺翠率先打破僵僵的氣氛:“你是忽然遇到霧的?”

這是一個病句,不過魏烈聽懂了,眼睛一亮,說:“難道?你也是?”

葉淺翠點點頭,說:“我是來旅遊的,忽然起了好大的霧。還有……”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出霧中的遭遇,看到兩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這種事情說出來別人會信嗎?她猶豫的那一刻,對面的魏烈忽然不做聲了,兩眼發直盯著葉淺翠的身後,臉上浮現巨大的驚愕,就好像,就好像葉淺翠剛才看到自己時的表情。

葉淺翠好奇地回頭,頓時也兩眼發直。

她的身後是一扇開著的窗子,此時窗外月朗星稀,銀白色的月光如水般傾瀉下來。遠處的山勢巍峨,雖然看起來是黑黢黢,卻一點也不覺得恐怖,散發一種淡淡的清冷幽光。一點霧都沒有,根本就沒有霧。那麽大的霧居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叮當,又是門環的聲音。老嫗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忽然出現,腳步飄忽地穿過門廳。然後是吧嗒吧嗒聲,她帶了兩個年輕人進來了。這一次是一男一女,年約二十二三,手牽著手,看起來是一對情侶。那女孩子圓臉杏眼,神情嬌憨,說話很快:“婆婆,謝謝你,這霧實在是太大了。”

“請問。”魏烈忍不住開口,“現在外面還有霧嗎?”

圓臉女孩子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當然了,很大,很大,根本看不清楚路。”

魏烈與葉淺翠相視一眼,心中驚詫,跟著轉身看窗子。卻見兩扇木窗啪的一聲合上了,老嫗喃喃地說:“這麽大的霧,誰還將窗子打開呢?”她說完話,腳步飄飄地隱入另一個角落。

圓臉女孩子脆生生地說:“你們也是迷路了吧?”魏烈與葉淺翠神色復雜地點了點頭。圓臉女孩又說:“我叫白鈴,門鈴的鈴……”她身邊的男孩笑嘻嘻地插話:“意思就是白色的門鈴。”

白鈴嬌嗔地白他一眼,說:“嘁,總比你一段名譽極壞的木頭好吧。嘻嘻,他爸爸看了《天龍八部》後,居然將他名字取為段譽。”

男孩子哼了一聲,說:“你胡說八道,我明明叫段瑜,是一塊光亮的瑜,是美玉的意思。”白鈴偏著腦袋橫他一眼,說:“左看右看,你哪有美玉的樣子呀?分明是一塊爛木頭。”

“我呸,你這個白色的門鈴,只會叮當,叮當響的……”兩人看來是慣於鬥嘴,平時也以此為樂,所以在外人面前也絲毫不避諱,鬥得不亦樂乎。倒令這氣氛詭異的房子平添了幾分生氣與活力。

經他們一攪,或者也是因為人增多了,葉淺翠心中地害怕消失了一些。耳朵聽著白鈴與段瑜的鬥嘴,目光卻頻頻溜到那扇窗子上,這扇風格簡樸的窗子,窗框上雕著梅花,十分精致。不經意間,她發現魏烈也是如此,目光總在窗子上打轉。兩人交換了會意的眼色,同時舉步往窗邊走去。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地伸出了手,只要輕輕一推,窗子就會大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