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第2/37頁)

“這簡直就像是該死的蓋世太保[2]在審問我。”珍妮說。

“像就像吧,你有沒有——”

“沒有,我沒注意到。”

“最後一個問題。你的體溫正常嗎?”

“天啊,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感染了瑪多巴-2?”

“你感冒或者發燒了嗎?”

“沒有!”

“那你沒事。你在十一天前就出國了,要是有什麽不對,現在肯定已經出現類似流感的症狀了。謝謝你,珍妮,也許這只是一個記錄失誤,但我們得確認一下。”

“反正,我美好的夜晚全被你毀了。”珍妮掛斷了電話。

“可惜了。”托妮對著占線的電話說。她把聽筒放回去,說道:“珍妮·克勞馥沒問題。這人雖然蠢,但還算坦率。”

霍華德·麥克阿爾派恩是實驗室的主管。他那叢茂密的灰胡子一直長到顴骨上,使得他眼旁的皮膚看上去像個粉色的面具。這人一絲不苟,卻又不至於畏首畏尾,托妮平時很喜歡和他一起工作。但現在他脾氣很不好。他靠在椅背上,雙手抱在腦後:“很有可能,有人完全合乎規矩地使用了那份失蹤的藥物,只是忘了登記到記錄裏。”他的語氣有點生硬:這句話他已經說過兩次了。

“我也希望你是對的。”托妮不置可否地說。她起身走到窗前。從人事辦公室可以俯瞰那棟藏著BSL4實驗室的延伸建築。新樓上修著麥芽糖色的煙囪和一座鐘樓,看上去和“克裏姆林宮”的其他部分差不多,外人很難從遠處確定那間戒備森嚴的實驗室究竟在哪裏。但實驗室的拱形窗戶是不透明的,那些鏤花的橡木門也不能打開,在滴水獸可怖的頭顱上,閉路電視攝像頭從一只眼睛裏向外張望。那就是一座掩藏在維多利亞風格下的水泥碉堡。新樓一共有三層,實驗室都位於中間一層。除了研究區域和儲存區域外,這裏還有一個重症醫療隔離設施,以防有人感染某種危險病毒,不過它從未被使用過。樓上一層是空氣處理設備,樓下則是一台精密的殺菌設備,用於處理建築物內排出的所有廢棄物。除了人,沒有什麽能活著離開這個地方。

“至少我們從這次演練中獲益良多。”托妮語帶撫慰。她不安地察覺到自己所處的位置很微妙。這兩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無論是職位還是年齡都在她之上,她雖然無權指揮他們,卻堅持讓他們把這次記錄誤差當作一次危機來處理。他們都挺喜歡她的,但她現在已經快透支完他們所有的好意了。然而,她仍然感到自己必須堅持。無論是公眾安全、公司名譽還是她個人的事業此時都處在風口浪尖上。“以後,無論這些有權進入BSL4的人身在何處,我們都必須掌握他們的即時電話號碼,這樣發生緊急情況時我們才能及時和他們取得聯系。而且我們還需要在一年一次的基礎上,增加審查記錄的次數。”

麥克阿爾派恩咕噥了一聲。作為實驗室主管,審查記錄是他的職責,而讓他不高興的原因正是他自己沒能發現這個錯誤。托妮的雷厲風行讓他很難堪。

她轉過頭對另一個男人說:“詹姆斯,你的名單上還剩多少人?”他是人力資源部的主管。

詹姆斯·艾略特從他的電腦屏幕前擡起頭。仿佛是為了要讓自己在這群穿花呢衣服的科學家中鶴立雞群,他穿著一套條紋西裝,打著一條波點領帶,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股票經紀人。他似乎認為這些安全守則只是一套冗雜的繁文縟節,也許這是因為他從沒有親自處理過病毒。托妮覺得他自大又愚蠢。“除了一個人以外,我們已經跟所有有權進入BSL4的人通過話了。”他說。他說話時帶著一種誇張的精確,仿佛一個疲憊的老師,正跟班裏最笨的學生講解題目。“關於他們最後一次進入實驗室和打開保險櫃的情況,所有人都說了真話。沒有人注意到有同事行為反常,也沒有人發燒。”

“沒有聯系上的是誰?”

“邁克爾·羅斯,一個實驗室技術員。”

“我認識邁克爾,”托妮說,他是一個內向聰明的人,比托妮小十歲左右,“我還去過他家。他住的小屋離這裏只有大約十五英裏。”

“他為公司工作八年了,從沒出過差錯。”

麥克阿爾派恩的手指滑過一張打印單,說道:“他最後一次進入實驗室是在三周前,給動物做例行檢查。”

“那之後他在做什麽?”

“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