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島(下)

阿寶又驚又怕,一時有些糊塗了,只能如實答道:“我,我沒在外面偷聽。”

“沒偷聽?沒偷聽你站在外面幹什麽?”詹生摘下帽子,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阿寶,進一步問道。

“我給你們把菜端來,誰知剛要敲門,你就把門打開了。我,我真沒偷聽……”阿寶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好了。

詹生不甘心,還想再問點什麽,何先法卻對他搖了搖頭。詹生明白他的意思了,何先法是認為這小子真沒偷聽,所以再問下去勢必會起反作用,引起阿寶的懷疑就不好了。

“我這個侄子有疑心病,他最怕別人偷聽他拉家常,呵呵!沒偷聽就算了,阿寶是吧?把菜放在桌上,我們真有些餓了。”何先法笑著說道。

阿寶顯得有些戰戰兢兢,但還是將菜放在桌上,拿起酒壺正要倒酒,卻被何先法攔住了:“你放在這裏,我們自己來吧!”

“那我下去了?”阿寶問道。

“沒關系,你要想留下來我們也不勉強。”何先法斜眼看了看阿寶,故意說著反話。

“好。”阿寶隨口答應一聲,但轉而一想不對,趕緊改口說道:“不是,我還是下去吧!”

何先法歪嘴一笑,目送阿寶出去把門關上。何先法站在門口側耳聽了一會兒,發現周圍沒什麽動靜了,這才敢放心說話。

桌子上,一盤鹽水鴨,一碟五香花生,一碟冰糖豬耳,一碟醉腌河蝦。

何先法拿起筷子對詹生說道:“來,吃吧!邊吃邊說。”

詹生沒有反應,而是用眼睛看著何先法的筷子。

何先法明白了,笑著說道:“怎麽,怕這菜裏做了手腳?”

詹生依舊沒有說話,還是用眼睛看著他的筷子。

何先法的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叫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夾了一筷子豬耳朵放在嘴裏大口地嚼著說道:“我跟你說句實話,你讓我想起我年輕時候的樣子。現在的你,跟那時候的我真像,看誰都不信任。”

“後來怎麽變了?”詹生開口問道。

“人年輕的時候總有那麽些地方相像,這叫共性。後來環境變化,人也在變化,就越來越不一樣了。當然,幹咱們這行,到什麽時候信任也得有個度。你這樣做沒錯。”何先法說著說著給自己倒了一杯女兒紅。

“好酒!”何先法把酒杯放在鼻子下面稍稍聞了聞稱贊道:“你不來一點?”

“你還喝酒?”詹生有些疑惑。

何先法笑了,咂了一小口說道:“怎麽?咱們的家規不讓對吧?呵呵!天高皇帝遠,老板在重慶。我知道你是他的心腹,他不喜歡喝酒,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也一定不喜歡喝酒。”

“你不也是他的心腹麽?”詹生手探到帽子裏問道。

“沒錯……”何先法得意地還想說什麽,不經意地看了看詹生,卻突然更見了鬼似的,嘴張得老大。

“你,你怎麽把它放在帽子裏?”何先法瞪著眼睛指著詹生問道,嘴裏的那口酒差一點就吐了出來。

能讓何先法這樣驚恐的,當然不是詹生,而是詹生手中拿著的那支“掌心雷”。詹生一直將它藏在帽子的夾層裏,何先法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剛才詹生手裏的帽子對著阿寶,是因為帽子裏藏著一把槍。

何先法想想都不由自主地後怕,要是剛才路過十六鋪哨卡的時候,日本人發現帽子裏的這個東西,那就徹底完了。回想起剛才詹生的皮箱裏根本沒有東西,他卻還要故意跟日本人買個關子,害的自己為他實打實地捏了一把汗,一想到這裏,何先法的脊背就直冒冷汗。

“你怎麽能把它放在帽子裏?”何先法見詹生不說話,只是擦拭著那把槍,便又問了一句。

“那你說我應該把它放在哪裏?”詹生突然反問道。

“你,你剛才皮箱裏明明就沒有東西,那你為什麽還故意給日本人賣那個關子?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怎麽想的!”何先法真的火了:“你知不知道,剛才日本人拿槍指著你,我手心裏全是冷汗!”

“你慌什麽?”詹生不以為然地說道:“我把掌心雷藏在帽子的夾層裏,連你都看不出來,日本人能發現嗎?”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何先法站起來走到詹生面前怒道:“我問你,你來之前,老板怎麽囑咐你的?”

“他說你是這次行動的主要負責人,也是我的領導,讓我一切聽你指揮。我也多少對你了解一些,你是現任的上海站站長,有兩下子。”

“你知道就好!我真不曉得徐重霄以前是怎麽給你們當教官的,居然教出你們這樣的……”

何先法本來後面還有話,但是嘴卻張著不動了,身子僵直地往後退了一小步,這是因為詹生正拿槍指著他的眉心。

“我警告你,你罵我可以,但是別罵我的老師。”詹生冷冷地說道:“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