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淮陽路槍聲2

“旁邊的房間什麽時候住進來人了?”詹生反手把門關上,揪著許阿寶的領子抵在墻上,摘下墨鏡盯著他問道。

阿寶沒法兒躲避詹生的眼神,手向後撐著墻,惶恐地看著詹生說道:“你,你說的是202?”

“廢話!”

“昨晚,不是,是今天淩晨住進來的。”

“你送他進屋的?”詹生問道。

“不是,今早剛一開門,他就進來了。我要幫他拿東西,他說不用了,把錢交了就自己上樓來了。”阿寶仍舊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一雙執拗的大眼睛看著詹生。

如果阿寶說的是真的,那麽只能確定一點,來人的腳步很輕,輕的連睡覺都睜一只眼的詹生都沒有察覺。詹生覺得,這個人,如果不是怕影響到別人,就一定是怕別人察覺到自己。

詹生想到這裏,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失態了,趕忙放下阿寶的衣襟,幫他整了整,擠出罕見的笑容說道:“噢!原來是這樣。我覺輕,而且神經有些衰弱,最怕別人吵著我。沒事,呵呵!”

“嚇死我了。”阿寶驚魂未定地說道:“你既然有神經病,為什麽不找個好點兒的大夫看看,我們這個旅館對面就有……”

詹生沒跟他說話,而是瞪著眼睛看著他。

“不是,我是說我聽你姑父說過你有神經病……也不是……”阿寶被詹生瞪著眼睛這麽一唬,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詹生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嚇唬他,他想換上一張笑臉,卻發現自己跟許阿寶一樣,不知該如何做是好。

“算了,我問你。”詹生說道:“我姑父臨走前不是交代你們,不讓對面住進人來嗎?”

“你姑父是說過,我們老板一直留著這個客房,就是因為你姑父說過。但是昨天這個人進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別的客房了,他偏要在這住,我們老板拗不過他就只能讓他搬進來了。”

“他要住多久?說沒說?”

“沒說,只是先交了一周的錢。”

阿寶說完看看詹生沒什麽反應,就拉開門出去了。詹生滿腦子都想著今天發生的事,他下意識地掏出槍放在枕頭下面,誰知剛放好,門卻又被推開了!

詹生一驚,趕忙轉身對著門口。令他松了一口氣的是,站在門口的是唯唯諾諾的阿寶。

“我,我能問你個問題嗎?”阿寶試探性地問道。

“什麽問題?”

“剛才你是怎麽知道旁邊的客房有人住進來的?”

詹生根本就沒理會他,他不想給阿寶解釋,也不能給阿寶解釋。

阿寶的眼神很失落,他覺得好沒趣,正想關門,詹生卻說了一句:“我再給你說最後一遍,以後進來的時候記得先敲門!”

阿寶哦了一聲就下了樓,他哪裏知道,就在詹生剛來的那個晚上,趁大家都熟睡的時候,詹生就悄悄出門在旁邊202房間的門上面的縫隙塞了張小紙條。今天詹生之所以一眼就看出202已經住進了人,就是因為那張小紙條已經不翼而飛了。

這對詹生來講是平常而必要的反偵察手段,但是對許阿寶這樣的人來講,簡直就是令他一輩子都要猜測的謎。

詹生大半天都在房裏靜靜地坐著,時不時撩起窗簾看看外面的動靜,直到何先法氣喘籲籲地趕來。

何先法剛一進門詹生就上去問他:“外面怎麽樣了?”

何先法沒說話,抓起杯子就咕咚咕咚連喝了好幾口水,把杯子一放,咽了口唾沫說道:“今天早上一些偽國大委員去機場接日本政府派來參加偽國大的高層代表,走到半路被人行刺。”

“傷亡情況怎麽樣?”

“目前還不清楚,日軍已經開始搜城了,現在全城戒嚴,你把東西收拾好,咱們隨時準備轉移!”

詹生想了想說道:“要不咱們現在就轉移!”

“現在不行。”何先法走到窗戶跟前,撩起窗簾向十六鋪那個哨卡看去。

哨卡那邊日軍已經增加了一個排的憲兵,還增加了一個機槍明堡,虎視眈眈地攔住過往的旅客,把他們都擋在檢查站的兩邊。兩邊等著上船或進城的旅客排起了隊伍,就像兩條彎彎曲曲的大蜈蚣。

兩只憲兵小隊從窗戶下面的小路上帶著一陣風迎面跑過,一支向東,一支向西,而且神情緊張,似乎此去是要捉鬼一樣。

“日軍現在在每條路口都設了檢查哨,正進行分區搜查,剛才我來的時候他們正好開始搜查到十六鋪這邊。現在根本沒幾個人敢在街上走,咱們要是現在出去,就算有良民證,危險性也很大,這太冒險。”

“此次行動我必須成功,要是被他們懷疑,抓進去就沒有希望了,咱們必須轉移!”詹生有些著急。

何先法盯著詹生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也要保證此次行動的成功,而且要對咱們的安全負責。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你只要把東西藏好,這裏是公共租界,沒有證據他們不敢隨便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