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號房客1

特務一驚,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旁邊的日本軍曹見他這個樣子,好奇地上來打聽,當得知這個躺在床上的中國人得的是鼠疫,所有人都像見了毒氣彈一樣,趕緊用手掩住口鼻,爭先恐後地退到門外。

何先法卻故意上前一步問道:“老總,怎麽了?”

“你別過來!”特務趕忙又退後一步,一手掩住口鼻,一手用槍指著他說道:“你知不知道他得的是什麽病?為什麽不帶他去看病?”

“我也不知道他得的是什麽病,我倒是想帶他去看來著,可你看他病得這個樣子,跟個癆病鬼似的,能起來嗎?”

“晦氣!”特務說道:“我們走,這個旅館不能呆了。”

特務們說完就走,何先法跟著出了門,看見他們下了樓,這才將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放下來。

特務在盛老板不解的目光裏走到門口,用槍指了指阿寶的腦門說:“回頭我再收拾你!”

說完就留下莫名其妙的盛老板走出門去,阿寶仍舊是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裏,卻把盛老板嚇出了一身冷汗。

“阿寶啊!你差一點點小命就沒了,儂曉不曉得啊?”盛老板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用食指和拇指比劃著問阿寶。

“我不曉得!”阿寶還在為剛才的事賭氣,說完就低著頭開始掃地,掃了兩下又擡起頭來:“他們想殺人就殺人,我就算沒說錯話他們也要殺,那還有沒有王法?”

盛老板被阿寶嚇得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他的嘴,朝門外看看說道:“你小聲點!要死啊?什麽王法?在上海他們就是王法!咱們打開店門做生意,見官就叫爺,有理也要讓三分。自古道,民不跟官鬥。他們比官還官,咱們惹不起也躲不起,你懂不懂?”

阿寶支支吾吾,要不是用力掰開盛老板的手,差點就被憋死了。他本來還想再說什麽,但是看著盛老板驚魂未定的樣子,阿寶實在不忍心和他犟嘴了。

何先法一直趴在門縫上,直至確定特務走遠了,這才笑著擦了擦汗,背著手搖頭晃腦地哼了起來:“我正在城樓,觀山景……為什麽在城外猶疑不定進退兩難?為的是何情?只有我的琴童人兩個,我是又無埋伏又無伏兵……”

詹生從床上爬起來,看著一臉輕松的何先法,突然覺得自己對他的看法改變了一些。剛才要不是他讓自己躺下裝病,估計這出戲肯定是唱不下去的。

“你怎麽真吐血了?”何先法見詹生起來就問道。

“我把舌頭咬破了。”詹生淡淡地說道,然後從茶壺裏把槍取了出來,頗為憐愛地用袖子擦拭著。

何先法一時真不知道該說什麽,詹生這一點和年輕時候的他是何其的相像?他看看詹生,此刻的詹生正擰著雙眉警覺地看著窗戶外面,何先法好像從他的身上又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心裏有了些許的感嘆。

“我看咱們還是盡早轉移比較好,這地方太危險。”詹生回過頭來說道。

“恰恰相反。”何先法一臉的得意:“這地方以後會很安全。”

詹生想想也是,日軍最怕就是鼠疫。八一三的時候日軍被中國將士阻擋在城外,他們久攻不下就殺紅了眼,沒少在上海和周邊地區使用生化武器。一聽見鼠疫,誰都恨爹媽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

“過幾天他們就要開國大了,咱們只要能安全地等到那天,丁世村和伍立群的命就不會屬於他們自己。”何先法望著窗外自言自語:“不過有個事倒是有些蹊蹺。”

“什麽事?”詹生已經知道何先法要說什麽,但還是禁不住問道。

“剛才你沒聽見那倆特務說,202的人也在生病?”何先法說道:“202什麽時候住進人了呢?”

何先法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地敲著,詹生剛想跟他說話,盛老板卻在敲門了。

盛老板進來就陪著笑臉說:“真是抱歉,我剛才上外面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今天有人行刺汪精衛的人。你說說,這都是那刺客鬧得,我們這些做生意的,最怕……”

何先法伸手打斷盛老板的話:“盛老板,我正要問你,202怎麽住進來人了?”

“我也難辦。”盛老板為難地說道:“這幾天住店的人不知怎麽了,一批批地來,全都住滿了。我一直給你留著旁邊這個房間來著,誰知那人進來非要住在這裏。何先生,你看這打開門來做生意,也是迫不得已啊!”

“別的我不管,這是十塊銀元。你收下,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星期後,202必須空出來。”

何先法的語氣不容置疑,這讓盛老板更加為難。在這個動蕩的年代十塊銀元不是那麽好賺的,何況何先法早就有言在先。也罷,日期一到就叫他退房吧!盛老板眼睛一閉收起銀元。

“我這幾天要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既然剛才你病了,那你就繼續裝病,在這裏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