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格殺勿論1

薛奎好不尷尬,但他還是定了定神,語重心長地喊道:“同胞們!同學們!汪先生所代表的是我們上海和中國的民選政府,這個政府是不會濫殺無辜的!我想這裏面必定有些誤會,再說上海這麽亂,誰知道他肖漢青是不是和什麽幫派結下了梁子呢?”

“你胡說!”那個學生指著薛奎的鼻子罵道:“我們早就聽說肖廳長失蹤之前特工總部的人來找過他,而且他最後判的那個案子就是特工總部派人打砸中美日報館一案!這兩件事必定有聯系!”

薛奎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避開這學生的話題繼續說道:“明天就要召開國大了,大家有什麽意願可以向我提,我會在明天的會議上向汪先生和國大議員報告。所以請大家相信我,相信我就是相信汪先生。蔣介石在八一三之後就拋棄了上海,拋棄了我們大家。可是汪先生並沒有這麽做,他留在上海的原因就是要與大家締造一個順民意的新政府,希望大家不要聽信謠言,快快回家去!”

丁世村沒有聽周佛海的警告,他決心要來抓幾個帶頭鬧事的人。薛奎說話的時候,他的車就停在公園裏的一座土丘上,這裏差不多可以將公園的全景盡收眼底。

丁世村坐在車裏拉開窗簾悄悄地盯著大會現場,薛奎的演講讓他覺得既好笑又佩服。

這他媽都什麽時候了,當婊,子還要立貞潔牌坊。丁世村在心裏罵道,不過老頭子也真有點口才,能把汪精衛這樣的人說成一個中流砥柱,誰還不知道誰啊?

薛奎的上台讓那個盯著阿寶的特務轉移了一會兒注意力,趁著這個空當,彭小嶽趕緊擠到阿寶跟前將他拉到一邊。當那個特務再轉過頭來的時候,阿寶已經從他的視線裏消失了。

“眼睛看著薛奎,別看周圍。”彭小嶽一手搭在阿寶的肩膀上,將他的脖子扭向講台,低聲說道。

“你揪我幹什麽?”阿寶想要掙脫。

“你別說話!聽我說!”彭小嶽說道:“現在咱們四周都是特工總部的特務……”

彭小嶽沒想到的是,阿寶聽了他這話,沒等他說完,又開始扭頭亂看:“他們在哪?我要去殺了他們!”

“你找死!”彭小嶽火了,死死地按住阿寶不放,問道:“我就納悶,你怎麽跟他們有那麽大的仇?”

“你有什麽可納悶的?”阿寶說道:“他們殺了肖庭長一家三口,肖庭長救過我和我們老板,我當然要為他報仇!”

彭小嶽這才理解阿寶剛才為什麽那麽激動。他突然意識到,對於阿寶這樣的人來說,白與黑是很分明的。

“你先別頭腦發熱,做事之前想想後果。”彭小嶽把聲音壓到最低:“周圍都是特務,你殺得了一個殺不了十雙。一旦你出了什麽事,你的老板和整個盛祥旅店的人都逃不了幹系。”

阿寶眼睛朝四周看了看,他卻沒有看出哪些是76號的特務。

“繼續看演講。”彭小嶽狠狠地捏了他的脖子一把,說完就沒再理他。

阿寶總算平靜下來了,可詹生卻一直在尋找他的目標。放眼望去這麽多特務都和自己一樣戴著墨鏡੹生就覺得好笑。想起當初自己剛入軍統時問過徐重霄,為什麽特務都要戴上墨鏡?徐重霄嚴肅地告訴自己,因為眼神經常會使自己暴露,戴上墨鏡才能偽裝自己的眼神。戴著墨鏡的好處就是這個,所以詹生可以觀察那些特務的一舉一動,而不被發現。

丁世村看了半天,覺得沒什麽危險,就放松了警惕,和兩個手下走下車來。倚著車門,對身旁兩個手下囑咐道:“盯著那些學生和工人,尤其是手裏拿著傳單和話筒的,記住他們的特征,便於抓捕。”

薛奎的講話在彭小嶽和詹生看來就像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剛剛講了一半,就開始前言不搭後語,自相矛盾起來。這使得下面的民眾爆發出一陣陣哄笑,哄笑中還伴隨著一陣陣呐喊。薛奎越講就越緊張,看著群情激憤人們,他的汗終於從背後流了下來。

他怕人群中會突然竄出一個人給自己來上那麽幾槍。世村啊!你在哪裏啊!只派了這麽幾個小特務保護我,而你自己卻不來,一旦場面爆發,你叫我怎麽是好啊?薛奎心裏越是這樣打著鼓點,他的嘴就越不聽使喚。不單嘴不聽使喚,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向四周掃射。

薛奎已經沒有心思再講下去了,他左顧右盼,終於看見了土丘上的丁世村。

“注意,場面要爆發了。”丁世村對手下提醒,自己扭頭就往車門口走。

群眾再也聽不下去這樣荒唐可笑的演講了,幾個學生和工人帶頭拿著大喇叭喊話並沖向講台,場面終於火山般地開始爆發。

任憑人群怎麽沖擊,四周的巡捕馬上將講台圍了個嚴嚴實實,薛奎嚇得戰戰兢兢,拄著拐站在幾個特務的保護下向丁世村那邊走去。他的這一舉動是下意識的,在他眼裏,丁世村此時就是自己的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