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薛奎之死1

沈萍回到家,坐下又站起來,站起來卻又坐下。心裏就像揣了一只利爪的狐狸,將心房撓的血肉模糊。

快十二點了,沈萍卻發現自己一點睡意都沒有。她在心裏默念,但願彭小嶽明天不要擅自行動。

而對於彭小嶽來說,今晚給沈萍發出的信號無疑是成功的。彭小嶽躺在床上回憶剛才阿寶關窗子那一幕,笑了,覺得還真有那麽點兒意思。

他期望阿寶能成功,但沒想到他真的能成功。他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尤其是阿寶的性格,簡直就是百裏挑一的傻。

但彭小嶽覺得用傻字來形容卻又不那麽恰當,那麽應該叫他什麽呢?他一時還沒想出來。他習慣性地看看表,十二點了,再過七個小時就是汪偽全體出動開大會的時間日子,他得開始準備了。

外面傳來陣陣奔跑的腳步聲,彭小嶽撩開窗簾看了看,下面的小街上跑過去一隊隊的日本憲兵,還有不緊不慢跟在後面的法租界巡捕。

這肯定是汪精衛給法租界當局施壓的結果,看的出來他不想讓國大期間發生任何事件。

可是沒有沈萍的情報,沒有他們的支援,自己到底要不要獨自行動?

彭小嶽站在窗前,點起了一支煙……

擦槍,還是擦槍。

詹生坐在床上,一個勁兒地擦著槍,他要把槍擦得又光又亮。他要短短的槍膛裏沒有一粒灰塵,子彈射出去的時候遇不到一點阻礙;他要把扳機調得不僅不松,要在扣動它的一刹那沒有半點兒遲疑。

戴笠擦掌心雷是拿他當個玩物,詹生擦它卻是那它當成自己的生命。槍,已經成了詹生生命的延續。有了它,任務的完成就有了保障;有了它,就可以出其不意,先發制人。

詹生邊擦邊想,他在想何先法的承諾。徐重霄當時被捕到底是什麽樣的情形已經不會再有人知道了,此時與何先法合作就是詹生的唯一出路。何先法能不能守在同福路路口?詹生心裏就像揣了個黑匣子,匣子裏裝的是什麽?他沒有鑰匙……

丁世村正在辦公室裏暗自慶幸。他慶幸今天沒有出什麽亂子,這個形勢如果能保持幾天,等到國大結束,那就可以好好地松一口氣了。

丁世村突然想喝杯茶,可是卻在茶罐裏抓了個空。他拿著茶罐對著台燈看了看,裏面馬上就要見底了。

這杯茶還是剛進76號時伍立群送來的,丁世村很少喝茶,卻對茶道略知一二。沖這一點,伍立群就投其所好,送來了這罐西湖龍井裏頂級的雀舌。

丁世村搖了搖頭,還是把茶罐放進了抽屜。

外面有人敲門,丁世村看了看表,已經子夜十二點了。

來人輕輕地進門,站在桌子前,想了想低著頭說道:“主任,弟兄們按照您的吩咐去幾個報館調查過了,沒發現這個佘劍的蹤影啊!”

“聯合日報你們也查了?一點線索都沒有嗎?”丁世村站起來問道。

“所有的報館,明裏暗裏都查過了。一點線索也沒有,我懷疑這個佘劍可能是用匿名在信箱裏投稿,在報上發表的時候才被某個編輯冠以佘劍的筆名。”

丁世村兩手撐著桌子,歪著頭喃喃道:“匿名投稿?嗯,也有這個可能。”

正在說話的功夫,另一個人哈哈大笑著卻推門進來了。

門沒關好,丁世村瞪了一眼這個手下,將目光投向來人,這才看清是伍立群。

伍立群的笑容像海裏的大浪,從心裏撲到臉上。一進門就笑著哈哈道:“世村兄!不用猜了。佘劍今後再也不會出現了!”

丁世村對手下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轉頭皺起了眉頭問道:“你把他做了?”

“做了?不不,這可不在我的計劃之內。”伍立群笑道:“先讓我喝口水。”

伍立群說完徑自倒了杯茶抓起來仰頭灌了下去,把嘴一抹對丁世村笑道:“早上被我抓了個現行,隨後就押到日方的審訊所裏去了,這不剛回來嘛!”

“活捉了?你是怎麽抓到他的?”丁世村問道。

“這事兒,說難也不難,說簡單還真不簡單。”伍立群說著背起了手,昂著頭在屋子裏來回踱著步子。

不就是抓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嘛!瞧你那德性!小人得志……丁世村看他這副得意相,氣兒就不打一處來,但還是耐著性子等伍立群開口。

“你看這一個佘劍,把咱們鬧得人心惶惶,我要不活捉他都對不起我這麽多年的緝捕經驗。”伍立群說道:“我昨天淩晨買了份聯合日報,一打開就看見他寫的新聞。奶奶的,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他還背後給咱們捅刀子。你說他算什麽呀?他可不知道我早就開始對聯合報館進行調查了,正好今天他從報館出來,被我撞了個正著,該著這小子倒黴!”

伍立群說著說著就坐在沙發上,仰著頭,二郎腿晃悠晃悠,好不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