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盟友

水哥嚇得不輕,下意識地腳蹬了出去,正中那張臉上。那人哎喲一聲大叫,然後向後倒去。一陣腳步聲傳來,有個妹子喊:“你怎麽了?”然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裏面有人,他踢我!”腳步聲很雜亂,至少有兩個人。加上剛才被水哥踢中的這個男人,對方起碼有三個人!還沒等水哥坐起來,兩道手電筒光照到他臉上,晃得他睜不開眼。然後,是另一個妹子的聲音,帶著點驚喜:“water,是你嗎?”水哥上班的這家上市公司,從大老板到前台,每個人都有一個英文ID,同事之間以英文名互相稱呼。水哥全名叫霍金水,ID自然就是waterhuo。能叫自己water的,一定是同事了。“是我!別用手電筒照我!”兩柱電筒光移走了,水哥朝車窗外看去,那裏有兩張妹子的臉。其中之一,竟然是個美術mm,工作室有名的大長腿,lolita。另一個妹子不認識,臉長得也挺好看的。突然間,兩個妹子被人左右推開,一個穿白色制服的人探進身來,要抓水哥的腿,嘴裏喊著:“敢踢我臉,看我不打死你!”Lolita連忙阻止他:“小王,住手,快住手!這是我同事,自己人!”然後又對另一個妹子說:“快幫忙拉住他啊……shirly!”“shirly?是那個被困在車尾箱的女人嗎?”小明的提問,把我們從那個逃不出來的地庫裏,拉回到現實。我、水哥、小希、小明,四個人在距離深圳幾百公裏的地方,一間素昧平生的火鍋店裏。吃晚飯的人走了,吃宵夜的人又來了,店裏依然是人聲鼎沸。我們桌上的肉、菜都已經清空,煮剩一半的湯,還在鍋裏寂寞地翻滾著,卻沒人想到要把電磁爐關掉。算起來,我們吃著火鍋,聽著故事,也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這酒……不錯。”水哥搖晃著空蕩蕩的威士忌酒瓶。一斤四兩的酒,小希喝了小半杯,小明舔了一口就說太辣了,所以我跟水哥每人都喝了六兩多。這種半醺的狀態,對我來講是最舒服的。看水哥臉上那心滿意足的神情,他也是到境界了。小希著急了:“水哥,你倒是接下去說啊。”水哥嘿嘿一笑,表情無比欠揍:“剛才說了,酒喝到哪,我就講到哪,你們都同意的哈。”我的胃口也被吊了起來,這感覺,就好像把妹子帶到了酒店,褲子都脫了,然後她說算了我們聊聊電影吧。我把那瓶18年陳的麥卡倫也放到桌上:“水哥,來,接著喝,接著講。”水哥搖搖頭:“不行,這不行。”小明搖著他的左手:“水哥,男人可不能不行啊。”小希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我,看來她也是被故事吸引住了,忘記了聽完就要陪我睡這個茬。我早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心裏本就有計劃。我於是打個響指:“服務員,埋單!”回酒店再說,我還有法寶在手,不怕水胖子不招!小明戀戀不舍:“啊?就這麽回去嗎?”小希也說:“水哥,故事講到一半,讓人怎麽睡覺啊?”我不放過調戲小希的任何一個機會:“怎麽睡覺?當然是跟我一起睡覺啦。呐,你看這樣,故事講了一半,要不你就陪我睡半晚,要不……等會我們滾床單的時候,我進去一半就行。”小希一巴掌拍在我手臂上:“你去死。”我嘿嘿一笑,她雖然罵人,但沒下重手,說明不是真生氣。結了帳,我們四人出了火鍋店,往酒店的方向走。小明還是不死心,路上一直晃著水哥的手:“水哥,水哥哥,把故事講完好不好嘛?地庫後來怎麽樣了?你是怎麽出來的?”水胖子又開始裝傻:“底褲?什麽底褲?我學周董,一直沒穿的。”我嘿嘿一笑:“小明,你跟小希回去趕緊洗澡,半個小時後來我們房間。我保證!今晚就讓水哥把故事講完。”小明瞪大了眼睛:“真的嗎?”小希撇嘴,不信任地看著我。不過,回到酒店之後,她們還是照我說的做了,趕緊回房去洗澡。水哥也把衣服拿了出來,準備進浴室,被我一把拉住了。我從行李箱裏掏出一樣東西,在他面前一晃,果然,這哥們又直了眼。嘿嘿,我心裏一樂。在叔的奇珍異寶,糖衣炮彈之下,管你革命意志多麽堅定,最後都要變成甫志高。水哥的眯眯眼都瞪成了桂圓,發射出饑渴的光芒:“好東西!來,我看看!”他把衣服一扔,就要撲過來拿,鬼叔身手敏捷,一下子就閃開了,然後把手裏的東西高高舉起:“水胖子,你很識貨嘛,這個……有錢也難買啊。”我手裏的東西,是一把煙鬥。鬥柄是石楠根,鬥缽是海泡石的,雕成了一個騎在橡木酒桶上的修道士。這修道士是個大胖子,光著頭,衣衫不整,一副喝了酒的陶醉樣子。這把煙鬥是另一個朋友送的,應該是有點來頭,某個國外的什麽大師手工制作的,我自己不玩煙鬥,所以也說不太來。但這件東西,對於水哥來講,卻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玩煙鬥,但這是其次。最重要的,那個花和尚修道士,雕得跟水哥本人一模一樣!剛拿到這把鬥時,我簡直懷疑,這是不是按照水哥的樣子來雕的。鬼叔是三好青年,不抽煙,而且這東西跟水哥那麽有緣分,也早決定要送他了,不過一直沒跟他說。也幸好沒說,現在就能當成一個籌碼,拿來換水哥的下半個故事。看水哥都快要急眼了,我才把鬥交到他手裏,還特意顯得非常珍重,小心翼翼。他拿著那鬥是又看又聞,表情裏毫不掩飾的喜悅,我趁熱打鐵:“怎麽樣,想要不?”“廢話,”水哥頭也不擡,繼續愛撫著煙鬥,“這麽好的鬥,你怎麽搞到的?操,你看這花和尚,是照著我雕的吧?”我點點頭:“我也覺得跟你很像啊,不過這鬥好是好,也有個瑕疵。”水哥皺起眉頭:“哪裏?”“我指給你看,”我順勢就把煙鬥拿了回來,馬上塞回兜裏。嘿嘿,水胖子那麽喜歡這鬥,萬一他耍無賴不還,我還不敢搶,怕海泡石摔地上碎了。水哥急了:“怎麽就收起來了?你幾個意思?瑕疵在哪?”面對水哥的十萬個為什麽,我不慌不忙:“瑕疵嘛,就在於——這煙鬥是我的,不是你的。”水哥不開心了:“你要這鬥沒用,你又不抽。”我嘻嘻一笑:“是不抽啊,我拿來種棵蔥也挺好看的。不過……”我話鋒一轉,“你要真喜歡的話,我送你也行。”水哥學聰明了:“條件是?”“你把故事講完。”“你真那麽想知道?就算不說完,這一路到梅裏雪山,小希肯定逃不過你這禽獸的魔爪的。”“你才禽獸,我人也要睡,故事也要聽。說不說吧,一句話。”水哥低頭沉思,一副猶豫的樣子:“我不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我揮了揮手:“別嗶嗶,不說拉倒。”終於,他擡起頭來說:“你先把鬥給我,我來把這地庫的破事講完。但我也有個條件,就是等一下,無論我說到哪裏……你都千萬別坐我右邊!”水哥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瞪得渾圓,直勾勾地盯著我,好像我變成了一根超級無敵大煙鬥。我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說實在的,讓一個男人這麽認真地盯著,尤其這個人平常總是嘻皮笑臉——我還是有點心裏發毛的。我把心一橫,叔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怎麽能給這胖子一個故事就嚇到?再說了,既然坐在水哥右邊是個忌諱,那我就打死也不坐他右邊,不就完了嘛。這麽想著,我心裏下了決定,手伸進兜裏,把煙鬥掏了出來,珍而重之地雙手遞給水哥。水哥看我那麽小心,也被我感染了,伸出兩只手接過,感覺是個什麽了不得的交接儀式。我對水哥點點頭:“你先拿好,講完了,就歸你。”水哥眼睛盯著手裏的煙鬥,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這鬥,我豁出去了。”又看向小希她們那間房的墻壁:“等她們洗完澡過來?”我嘿嘿一笑:“等什麽等,我們殺過去。”我跟水哥關好房門,跑到隔壁房間,按下門鈴。“來了來了。”來開門的是小明,穿著一身家居服,還用毛巾在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小希還在洗呢。”我看向浴室的毛玻璃,浴簾擋住的地方,有個人影在不斷晃動。小希,我的好姑娘,慢慢洗,洗幹凈點。聽完水哥的故事,今晚你就要交給我用啦。“小明姐,誰來了?”浴室裏傳來小希的聲音。小明很開心:“是水哥跟鬼叔,他們來講故事了。”小希的聲音有點嗔怪:“怎麽把他們放進來了,我沒帶外衣進浴室呢。”我走過去敲敲浴室玻璃:“不要緊,我給你送進去啊。”“你去死啦。小明姐,幫我把床上的衣服拿進來。”小希穿好衣服,從浴室裏出來時,還給了我一個白眼。她眼睛很大,睫毛又長,我一直以為是靠眼妝跟假睫毛,現在看她素顏的樣子,才知道原來都是真貨。想著等下水哥的故事講完,這雙大眼睛,在我身下陶醉地閉上的樣子,心裏還有點小激動呢。房間裏的椅子不夠坐,大家都幹脆盤腿坐到了床上。水哥率先搶占了小明的床,右手靠著床頭的方向坐下了,小明坐在他左邊。我在另一張床上,跟水哥相對而坐,小明則坐在我右邊。水哥把煙鬥放進自己兜裏,清了清嗓子。我們三個人都把眼神投向他。“咳咳。那個女人,叫做shirly的女人……”場景,又從溫暖明亮的酒店房間,回到了那個昏暗陰冷、怎麽也走不出來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