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猜到了結局

“慢著,慢著。”我拍了拍水哥的肩膀,打斷了他的故事。順便瞄一眼手腕上的蕭邦,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從火鍋店裏回來後,我跟水哥來到小希他們的房間,聽水哥講這個故事,又過去了三個多小時。不得不說,故事很贊,但是——太假了。就好像你看了一場構思精彩的電影,你會很佩服導演跟編劇,想要跟他們做朋友;但如果你的朋友坐在身旁,把同樣的劇情講了一遍,並且告訴你這是他的親身經歷,恐怕你的感覺會和我一樣。一個字:扯淡。水哥講的這個地庫的故事,就是如此,融合懸疑、科幻、動作愛情等各種元素,現在好像又要往玄幻的路子上走了。如果他夠勤快,把故事寫出來的話,能秒殺書店裏那些腦回路是條直線、邏輯混亂、胡編亂造的low咖作者寫的所謂懸疑小說。但是,買這樣一本書最多花我30塊,不好看就直接扔了。為了聽水哥這個故事,我可是付出了一瓶18年陳的麥卡倫,再加一個不知道值多少錢的煙鬥的代價。我要聽的,是水哥不讓人坐在他右邊的真實原因,而不是這樣一個過於精巧,讓人覺得根本不可能發生在現實裏的故事。小明抱著水哥的手,打了個哈欠,抗議道:“鬼叔你幹嘛,讓水哥繼續往下講嘛。”小希也拍了下我的肩膀:“別鬧。”我重新坐下來,卻沒有停止對水哥的挑戰:“對不起,水哥,故事很好聽,但是有些問題我不提出來,就沒辦法坐著再聽你說下去。”水哥從口袋裏掏出花和尚煙鬥,放在鼻尖前面慢慢欣賞,漫不經心地說:“你問。”我整理了下思緒,從頭說起:“剛才在火鍋店裏我就想說,桑塔納車尾箱裏有人呼救,打開了裏面卻沒人,這個情節跟彭浩翔的電影,志明與春嬌,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你的創意,就是從這裏借鑒的吧?”水哥眼神沒有離開那個煙鬥,慢條斯理地說:“這個電影,我沒看過。”我點了點頭:“好吧,這一點就算了,藝術源於生活嘛,也許編劇也經歷過還是聽說過相同的故事。還有你說發誓要把lolita照顧好,最後你是沒把她帶出地庫,所以才胖了那麽多對吧?這些都能說得過去啦,我真正糾結的,是你剛才講的內容。我來猜一下接下來的劇情……”小明皺著眉頭:“討厭,別劇透。”這個時候我才懶得理她,繼續道:“你接下來要說,其實你上輩子是徐福的手下,對吧,還有小陳、小王、shirly、lolita都是,你們被徐福帶到什麽天祿仙島上,去求長生不死的靈藥。然後不知道為什麽,你上輩子死了或者是變鬼了,這輩子不知道為什麽又回到了那島上。可是拜托,天祿仙島是個島,水哥你以前上班那公司,可是在陸地上的啊。”水哥擡起頭來,看著我搖了搖頭:“鬼啊,你也是老深圳了,你知道現在南山區有多少地方,都是填海填出來的吧?”水哥說的那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一時語塞。小希不屑地說:“叔,你能消停會嗎,好好聽故事不行?”我橫著脖子,不服氣地說:“好,水哥,就當你說的這個成裏。但是——我丟,說到那個怪蟲……”我指著自己眼睛跟耳朵中間,太陽穴稍微往下一點的位置:“你說怪蟲咬的是這裏對吧,這個位置我知道,是儲存人類短期記憶的海馬體。”小明嘟起嘴巴:“什麽海馬體海狗體,叔你最博學啦,別……”我手掌向下做了個手勢,示意小明別打岔:“水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說的是怪蟲咬掉了你的海馬體,至少是一部分,然後取而代之,對吧?就好像地中海的那種寄生蟲,會咬掉鯛魚的舌頭,然後自己取而代之。水哥,你的靈感也是來自這裏吧?”水哥送了聳肩膀,不置可否。我繼續道:“因為怪蟲代替了你的海馬體,所以,你就有了上輩子的記憶,也能看得懂小篆了。是這樣嗎?”水哥終於欣賞完他的戰利品了,把寶貝煙鬥重新放回口袋,笑著對我說:“分析得很好,繼續。”我有點急了:“好,你說有怪蟲,那怪蟲現在呢?”水哥敲了敲自己腦袋:“還在裏面。”小明哇了一聲,松開一直抱著的水哥手臂:“不會吧?是真的嗎?”作為一個半專業的PUA,我當然明白水哥所謂的怪蟲,跟什麽看手相、臉相、摸骨算命一樣,都是吸引妹子注意、破冰、展開交流的一種手段,其實大部分男人,自己心裏壓根不信。我一直有個不懷好意的猜測,最頂尖的風水大師,他自己肯定不相信風水。同樣的道理,最厲害的寫鬼故事的人,肯定不相信虛無縹緲的鬼神,而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論者。如果幾十年的人生經歷,連世界上沒有鬼神這種簡單的結論,都沒辦法推理得出,那這個人的邏輯能力,肯定不足以支持他寫一個好的鬼故事。我繼續對水哥發起進攻:“好,既然你這樣說,明天我們就在南寧找個醫院,給你做個腦部CT。”水哥深呼吸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CT什麽的,用不著。”我得意地笑:“怎麽樣?牛皮被我戳破了吧?”小希可能是有點生氣了,使勁捏了下我的手臂:“你煩不煩?管它真假,我覺得是真的就行,我覺得好聽就行。”她手上加重了力度:“你還想不想聽水哥把故事講完了?”我已經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水哥故事的邏輯上,連小希“你還想不想把我推倒”的潛台詞都沒聽出來。我痛得呲牙裂嘴,趕緊去撓小希肋骨下的癢癢肉,她吃不住癢往一邊閃,自然也就松了手。水哥看著我們打鬧,突然嘿嘿一笑:“鬼,我是說用不著CT,你想見怪蟲的話,我現在就能證明。”我沒料到水哥竟然這麽說,呆呆地看著他。難道,故事裏兩厘米那麽長的怪蟲,真的存在,並且有辦法重現在他的皮膚下?還是說他早知道聽眾會有疑問,所以備下了這一手魔術的伎倆,專門用來打挑刺的人的臉?不管怎麽樣,現在我騎虎難下,認慫就太丟臉了。我默默地攢緊褲袋裏的腎5s,如果水哥讓他的寶貝心肝小怪蟲亮相,我就用手機拍個小視頻,然後發朋友圈給大家鑒定。曬方向盤、曬表、曬酒、曬跑步裏程的,看得多了,逼格已然不夠,曬皮膚下面會動的寄生蟲,這個夠新鮮刺激了吧?這樣一來,也算不浪費我那麥卡倫跟煙鬥了。水哥伸出左手食指,有節奏地敲擊著左邊的太陽穴,像是在打電報或者發摩斯密碼,估計這是他喚醒那怪蟲的儀式。小明已經離水哥遠遠的,坐到我們這邊床上來,抱著小希的手臂。我掏出手機,心裏帶著小緊張和小激動,正準備開始錄像。水哥擡起屁股,向左邊挪了一點,空出他右手邊跟床頭之間的位置:“鬼,你坐到我右邊。”我一下沒反應過來:“啊?”水哥一邊用左手敲著太陽穴,一邊說:“快,坐過來。”我吞了一口口水:“可是,你不是不讓人坐你右邊的嗎?我坐過去的話會怎樣?”水哥嘿嘿一笑,那笑容看上去卻很冷:“反正我的故事是假的,你坐我右邊,什麽都不會發生。”頓了一會,他又補充道:“還有,等會我要做的事情,只是證明怪蟲的存在,而不是我不讓人坐右邊的原因。”我感覺到了兩個妹子灼人的目光,這時候再怎麽也不能慫了,我吞了口口水,咬咬牙站起身來,坐到水哥右邊。據我所知,起碼有兩年多的時間,從來沒人坐過水哥右邊的這個位置。我心臟一頓猛跳,雖然表面硬撐,但屁股都不敢坐牢在床上,萬一發生什麽詭異的事情,我能趕緊直起身跑。水哥點了點頭,似乎在贊許我的勇氣,然後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下平攤:“鬼,來,把你的左手放到我右手下面。”我心裏更緊張了,說話都有點結巴:“幹、幹嘛?”水哥語氣裏帶著點挑釁:“讓你感覺下怪蟲的遊動,怎麽了,不敢嗎?”我惱羞成怒:“丟,有什麽不敢的。”然後,我伸出左手,按照水哥說的,把手背放在他的右手掌心下面。突然,水哥右手猛地向下壓,把我的手死死按在了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