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就在故事裏面

“丟!幹嘛?”我顧不上兩個妹子對我的看法,本能反應,試圖把手抽出來。但水哥做好了準備要陰我,不但右手緊緊扣住我手指,本來敲著太陽穴的左手,也伸過來捏住我的手腕。雖然他現在是個人畜無害的胖子,但當年健身的那些肌肉,估計都隱藏在脂肪下面,所以一時間我根本掙不開。我扭過頭去看水哥的臉,他眼睛直視前方,目光沒有焦點,像是腦袋裏有什麽東西被抽離了。然後,我感覺到手背一陣劇痛。我跟水哥都有紋身的經歷——當然我的圖案比他的帥氣多了——所以,這種痛確實像水哥說的,有點類似紋身上彩色時,那一排細密的針,以極高的頻率反復在皮膚上紮的痛感。不同的是,紋身機的針是拍成直線的,而現在這種痛明顯呈一個五毛硬幣那麽大的圓形;紋身時針是反復地、淺淺地紮,我感受到的痛,卻是有一股狠勁往下,似乎要穿透真皮層,到達皮膚下面的肉。不過,我感覺到了痛,卻沒感覺到水哥所說的,有黏膩的舌頭在皮膚上舔。我心裏的恐懼,更甚於手背上的痛,難道水哥這個禽獸,想把他的寄生蟲轉移到我身上?正在又急又氣的時候,水哥卻突然松了手。我蹭一下站起身來,把左手手背擡到眼前看。我剛才的體感是對的,在酒店房間明亮的燈光下,赫然有一個細密的出血點圍成的圓圈,大小跟五毛硬幣不相上下。仔細看的話,還能辨認出,這些出血點呈一個錐形,就是說造成這些小傷口的東西,是動物牙齒那樣根部粗,頂端細的物體。正當我把手背靠近眼睛,想要仔細端詳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這些出血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非常快地彌合了,幾秒之後,就什麽也看不見了。如果說剛才傷口的出現,還有可能是水哥在掌心裏藏了什麽小道具弄的,但現在的詭異愈合,就不是已知的科學可以解釋的了。最先發出尖聲驚叫的,是小明。她整個人躲到了小希身後,用顫抖的聲音:“水哥,你走!我不聽故事了,不聽!”小希膽子比小明大多了,她伸開雙手像母雞一樣護住小明,很不客氣地對水哥說:“水哥,你怎麽這樣?雖然鬼叔是很討人嫌,你也不能害他啊!”我身為受害者,卻反而比妹子們要清醒一點,首先我並沒感到那怪蟲爬到我血管裏;其次,我更不相信水哥這樣害我,或者說,他那麽摳,我才不信他舍得把寶貝心肝小怪蟲送給我。這樣想來,還有點可惜呢,不然的話我就能讀懂小篆了,soeasy,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這麽一分析,我更加冷靜下來,在燈光下反復地看著自己的左手手背,那上面的皮膚已經恢復如新,連疤痕都沒有留下。想來,水哥把手伸進青銅怪獸的嘴巴裏,遇見的也是同樣的情況。丟,不知不覺之間,我已經默認了水哥講的地庫鬼故事,是真的了。雖然心裏還是有些疙瘩,但是剛才眼睛看到、皮膚感受到的事情,已經把我說服了。故事的情節,可能因為水哥描述的方法,我自己的理解方式,會產生一些誤差,但起碼裏面核心的道具——怪蟲,是真的存在。當時我無法預料,就是這樣一個存在,後來在雪山上,救了所有人的命。水哥還是坐在床上,剛才渙散無神的雙眼,現在已經回復了神采。他又掏出那個花和尚煙鬥,放在鼻尖前面把玩,一邊慢吞吞地說:“故事呢,不聽了是吧?”小明還是躲在小希身後,情緒激動地說:“不聽!水哥我不聽,你快跟鬼叔回房間吧,我要睡覺了!”看來,這個妹子是真心嚇到了,她無法接受故事講完,小希就要跟我一起睡,而她要陪這個身體裏有條會咬人的怪蟲的男人一起睡,這樣的一個事實。水哥點了點頭:“小明,你果然聰明,這個故事的結局,比過程要可怕得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講完,對你好,也對我好。”我跟小希交換了一下眼神,看得出來,她也跟我一樣,想要繼續聽下去。聽到一半的故事,跟滾到一半的床單一樣,讓人欲罷不能,停下來是種殘忍的折磨。雖然剛才那條怪蟲,把我差點嚇尿,但是也同時增加了這個故事的吸引力。現在,我感覺自己不光是個聽眾,還是故事的親歷者。最起碼,故事裏的男主角,還有那條可怕的怪蟲,我都算打過交道了。我重新坐回水哥對面,雙手放在膝蓋上,像個認真的小粉絲:“水哥,請繼續。”小希也到我旁邊坐下來,只有小明還不知所措地站著。水哥收起寶貝煙鬥,雙手像洗臉一樣在臉上揉,手放下的時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鬼,你真的要聽?這個結局……怕你承受不了。”我用一種大義凜然的語氣說:“丟,咬都被咬了,難道故事結局比怪蟲還可怕?”水哥搖了搖頭,繼續嚇唬我:“可怕一百倍。”小希在旁邊說:“再可怕也要聽,水哥,你的故事天亮前能講完嗎,現在還剩多少?”水哥眼珠子朝上看去,想了一會說:“還剩……三分之一,不,四分之一吧。”我催促道:“那你趕緊講,別耽誤了我推倒小希。”水哥嘆了口氣:“好吧,看來我不講完的話,你是不會放過我了。不過,我有個條件……”他拍了拍右邊的空位:“鬼,剩下的故事,你要坐在我的右邊聽完。”剛才被他嚇得差點出醜,現在我的英雄氣概反而上來了,坐水哥右邊聽他講完故事,我不信還能把小命搭上了。這麽想著,我站起身來,一屁股坐到水哥右邊的床上。小明這時候終於也下定決心,爬到另一張床上,躲在小希背後,只露出半張臉,繼續聽水哥講故事。水哥扭過臉來看著我,意味深長地說:“鬼,你知道聽故事最可怕的是什麽嗎?”我皺著眉頭:“結局爛尾?遇上太監?”水哥苦笑了一下,突然低下頭,把臉埋在雙手裏,聲線突然變得很沙啞,從他的手指縫裏流了出來:“聽故事最可怕的,是模糊了故事和現實的界限,你以為自己是聽故事的……”他直起身來,雙手猛地一拍:“其實,你就在故事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