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快遞到了 

三天之後,星期二的下午。我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用15KG的啞鈴做無氧訓練。手機鈴聲響了,我抓起旁邊的電話,屏幕卻是黑的。鈴聲卻一直在響。我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是那個備用手機。奇怪了,知道那個號碼的,只有深網上的賣家跟何小天。何小天沒理由打這個電話找我,而我買的那把氣槍,起碼要一個星期後才能快遞到。應該是廣告電話吧,買房,提供銀行貸款,朋友,你想學英語嗎之類的。這麽想著,我也懶得會客廳去拿那個備用手機,果然過了一會,鈴聲自己也就停了。我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剛準備做下一組啞鈴,突然,鈴聲又響了起來。還是那個備用手機。是哪個做廣告的業務員,那麽執著?算了,萬一有什麽正經事呢。我放下手上的啞鈴,罵罵咧咧拄起拐杖,進客廳翻出那個備用的iphone 4。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深圳的手機號碼。我接起電話,裏面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王老……王老先生你好,我是送快遞的,你不在家嗎?”王老,也是我留的假名,王老先生有快遞嘛,怎麽樣,叔是不是很幽默呢。不對,王老先生,MR. LAO WANG,是我在深網上買氣槍的時候,留下的名字。這才三天呀,怎麽會那麽快就送到了呢?我皺起了眉頭,或許是這個深網上的賣家,在中國大陸內有分店,現貨無需代購,所以才這麽快就送到了吧。電話裏的快遞員還在說話:“王先生,你不在家嗎?家裏有沒有人?”我遲疑了一下,還是照原來的計劃說:“呃,我在上班,你讓隔壁1015的鄰居代簽,就可以啦。”快遞員沉默了幾秒,然後用略帶疑惑的聲音說:“快遞單上的地址,就是1015房啊。”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太奇怪了。1015就是我所住的這套房,右邊隔壁是1016,住著一對年輕女人,我很肯定她們是一對拉拉;左邊隔壁是1013,一直沒有租出去,空在那裏。我記得很清楚的,當時在深網買那把氣槍的時候,我填來當幌子的房號,就是1013。難道說,是那個賣家沒有看清楚,抄錯成了1015,誤打誤撞的,恰好送到了正主的房號?可是,這也太巧了吧?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巧的情形,也是怪事或者騙局發生的先兆。不過,人家都把東西送到門口了,認慫不敢收貨,並不是我一貫的風格。這麽想著,我對電話說:“在,在家呢,你等一等我馬上去開門。”我拄著拐杖,走到門口,從貓眼裏看出去。果然,在走廊裏站著一個戴頭盔穿制服的快遞員。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房門。外面很熱,快遞員本來等得有點不耐煩,看見我作為一個殘疾人的形象出現,馬上也就釋然了。從這個角度上看,當弱勢群體也不全是壞處。快遞員把一個包裝嚴實、三十厘米寬的正方體箱子,交給了我,然後又給我一張快遞單:“王先生,麻煩簽個名。”我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張快遞單,如我所料,是國內的單子,而不是國際的。在收貨人那一欄,清楚寫著收件人姓名王老,聯系電話是那個備用號碼,收件地址,則是深圳市南山區,這棟公寓的——1015號。至於發件人的那一欄,寫的是一個上海市靜安區的一個辦公地址,發件人——我揉了揉眼睛,發件人的名字,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蔡必貴。這是鬧哪樣?我大吃了一驚,為什麽這張快遞單上的發件人,會是我自己的真實姓名?再仔細一看,發件人的聯系電話,也正是我常用的那個手機號碼,一個數字都沒有差。“王先生?”快遞員看我呆住了的樣子,可能是覺得這人挺可憐的,不光腿瘸了,腦子也有點問題。我回過神來:“對不起,對不起。”我接過他遞來的筆,在他手上那份留底的單簽了字,然後收下那個箱子,關了房門。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媽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深網真的是個深不可測的地方,賣給我CP99氣狗的這個賣家,同時也是個神通廣大黑客,知道了我的個人信息,並且作弄了我一番?不對,不可能是這樣的。就算他是個再厲害不過的黑客,通過那台專用的SURFACE,最多能得知何小天買來的那個手機號碼。管你是黑客帝國裏的NEO,也不可能通過技術手段,知道我的真實中文名字,還有所住的公寓正確房號。且慢,我突然有了個想法。曾經有一個人,不光知道我的真實名字,而且還跟我承認,他的組織把我調查了個底朝天。我的星座血型、生辰八字、興趣愛好,甚至初戀的名字,他都一清二楚。沒錯!我恨恨地想,媽蛋,一定是這個無聊的家夥。從雪山回來之後,梁sir給我留了個聯系電話,我拿起手機就打了過去。不過,電話並沒有打通,語音提示對方已關機。梁sir在給我這個號碼的時候也說了,只有在他放假,也就是不執行任務的時候,才能用這個號碼聯系到他。不過沒關系,我已經基本確定是梁sir在跟我開玩笑,於是發了個短信給他,讓他開機後回電話,然後就去拆那個方型的快遞箱子。這份快遞包裝得很給力,裏三層外三層,裏面還墊了很多氣泡膜。玩具手槍又不是什麽易碎易爆的東西,不知道弄成這樣是幹嘛。終於拆掉了所有包裝,裏面是一個黑色的塑料手提箱,比一代的IPAD略大一些。打開手提箱,兩片黑色海綿中間,靜靜躺著一把銀色的CP99。除了手提箱,快件裏還有一包CO2,以及一個小圓鐵盒的蘑菇鉛彈。鐵罐裝的CO2,形狀就像是以前小時候吃的半截棒棒冰;把CP99的彈匣井——也就是手柄,真槍裝子彈的地方——打開,在彈匣裏裝進CO2,然後擰緊聽到啪的一聲,就是已經開罐了,再把彈匣裝回去。真正裝子彈的地方,是一個比一元硬幣略大的轉輪,這款CP99可以兼容蘑菇鉛彈跟圓鉛彈,一次能裝八枚。把鉛彈裝好再放進槍管裏,再打開保險,就可以擊發了。我從小圓鐵盒裏摸鉛彈,卻突然碰到了一件別的什麽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把黑乎乎的鑰匙,中世紀的款式,看樣子也是鉛制的。可能這個工廠不光做鉛彈,也做別的鉛制品,然後不小心裝錯了吧。德國工廠不是出了明的嚴謹嗎,怎麽也出這種簍子?我也沒多想,順手就把鑰匙往垃圾桶裏扔,然後繼續往輪盤裏裝鉛彈。CO2跟鉛彈都裝好後,我把CP99拿在手裏,掂了幾下。手感跟真槍毫無二致——說得跟我拿過真槍似的,據說配重跟真槍也是一模一樣,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如果不扣下扳機,就算親自拿著這把槍,也猜不出槍管裏射出的會是一顆圓圓的鉛彈,還是真正的彈頭。裝配好氣槍,接下來當然就是試槍了。我把8個喝完的啤酒罐裝滿水,然後一字排開,放在陽台的護欄上。然後我把剛在健身的那把椅子推到客廳裏,坐在上面,朝陽台外射擊。扣下扳機,CO2瞬間被釋放,發出砰的悶響。氣體推動著槍管裏鉛彈,順著膛線螺旋飛出,然後筆直地朝護欄上的啤酒罐射去。啤酒罐被射中的一刻,略微向後搖晃了一點,然後水就噴了出來。還蠻爽的。我繼續擊發,8個罐子,射爆了8個。跟射有關的事情,我都還蠻拿手的。我把槍拿在嘴邊,裝模作樣地往槍管吹了口氣。這個時候,如果有人來幫叔拍張照片,然後命名為“殘障槍神”什麽的,感覺也是頗為恰當。不知道殘奧會有沒有手槍射擊比賽,感覺我倒是可以參加下。呸呸,說得好像我的腿永遠瘸了一樣。我還陶醉在自我欣賞裏,突然之間,手機鈴聲又響了。我第一反應是梁sir看見我短信賣,回電話了。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結果發現跟剛才一樣,屏幕是黑的。也就是說,響的還是那個備用號碼。這就奇怪了,從深網上買的槍都已經到手了,還有誰會打這個電話?我皺著眉頭,從沙發上拿起備用手機。來電號碼還是深圳的,但不是剛才的那一個。我接起電話:“你好?”那一邊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那個……鬼先生您好,我這邊有一份您的快遞,請問您現在在家嗎?”我一頭霧水,但還是如實回答:“在。”那個快遞員說:“好,那我現在送……”他打斷道:“麻煩你幫我看看,快件是從哪裏發出的?”快遞員在電話那邊說:“您稍等,我看一下……是從北京發過來,走的是陸運。”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