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禮物 

我更想不通了,這一家快遞公司收件規則比較嚴格,像粉狀物體、液體,有時候別的快遞都能走空運,但這家一定要走陸運。從帝都陸運過來,起碼得走個兩三天。我是上星期六,2014年11月1號,在深網上買的東西;現在是11月4號星期二,也就隔了兩三天的時間。到底,發過來的是什麽東西?快遞員在那邊問:“王先生,那我現在給您送過去?”我回答說好,快遞員說他十分鐘後就到。掛了電話之後,我迅速地收起了CP99,然後把手提箱塞到了水族箱下面的櫃子裏。說不好並不是什麽送快遞的,而是警察蜀黍已經獲悉了我的犯罪事實,上門來查水表了。好吧,我承認我的腦洞是有點大,不過小心點總是好的。這一家的快遞員非常準時,十分鐘之後,果然門鈴就響了。我從門上的貓眼看過去,確實是個穿著快遞公司制服的年輕人。同一天裏,兩家快遞公司,分別從魔都跟帝都送來了兩件包裹。到底這第二件包裹裏面,裝的會是什麽?我帶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打開門,簽收了這份快遞。這份快遞,同樣是一個正方體的紙箱,比剛才的略大,重量有七八斤的樣子。發件人的地址,寫的是北京市朝陽區的一條胡同,發件人名字蔡必貴,聯系電話還是我正常使用的那個號碼。不過奇怪的是,上一件快遞收件人寫的是“王老先生”,而這一件快遞,寫的則是“鬼先生”。但無論如何,從這些信息看來,我現在手裏的這個紙箱,跟剛才收到的CP99,是由同一個人發給我的。或者至少,是在同一個人的指示下,通過不同的地點發給我的。這一個人,在“發件人”一欄寫上我名字跟聯系電話的這個方式,來傳遞“這些東西都是我發你的”,這樣的信息。可能他還自以為有趣,我卻覺得無聊透頂。我坐到沙發上,一邊拆包裝一邊想,如果這個跟我開玩笑的人真是梁sir,我特麽就絕對不幫他的什麽神秘組織做什麽神秘勾當了。跟剛才的CP99一樣,這份快遞也是包裝嚴實,裏三層外三層,即使叔這樣的精壯男子,也是拆出了一身的汗。把所有的包裝拆掉之後,露出的是一個方型的木箱。箱子的材料可能是胡桃木,做工考究,古色古香;木頭用料厚實,質地沉重,難怪這份快遞會那麽沉。仔細一看,箱子上還有裝飾用的鎖眼,鎖下面刻著一個大寫的花體英文字母“M”,非常有歐洲中世紀的風格。這個“M”字,我只覺得非常眼熟,卻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箱子的側邊,貼著一張便簽紙。就是普通的便簽紙,巴掌大小,粉紅色,像是隨隨便撕下來的。上面寫了一句話——“希望你喜歡。”落款是:“你的鄰居”。字體硬朗有力,讓人想到寫這些字的,應該是個身材高大,面容堅毅的中年男人。我哪裏有什麽狗屁鄰居,前面說了,我的房號是1015,1016住了一對拉拉,1013一直沒有租出去,空在那裏。到底這個精致的箱子裏,裝的會是什麽好東西?我伸手去打開箱子,箱蓋卻紋絲不動。看來箱子上的鎖並不是裝飾用的,而是結結實實把箱子鎖住了。雖然兩下錘子就可以暴力破解這箱子,但這個木箱那麽精美,讓人不舍得下手;更重要的是,這麽精美的箱子裏,裝的肯定是值錢的好東西,萬一砸碎了怎麽辦?得找鑰匙啊……我剛要去翻拆出來的包裝,腦袋裏突然嗡的一下。上一份快遞,在裝鉛彈的盒子裏,我不是翻出了一條鉛制的鑰匙嗎?然後,我順手扔到了垃圾桶裏。我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個瘸逼,蹦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就去翻垃圾桶。謝天謝地,那條黑漆漆的鑰匙好好地躺在垃圾桶裏。幸好沒有高空拋物的習慣,不然的話,現在得一瘸一拐地去樓下找了。我手裏拿著鑰匙,心裏一陣好笑。剛才猜的沒錯,這兩份快遞果然都是同一個人發出的。他對我個人信息,包括真名、電話號碼、真實住址,都了若指掌,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要用兩件快遞,來跟我開這樣的一個玩笑。而且,我看出來了,這人有一個特質——愛裝逼,比我還愛裝逼。他以為把第二件快遞裏的鑰匙,藏在第一件快遞裏,這樣就很酷嗎?還是他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有解謎的樂趣,掀起我的好奇心?好吧,他確實做到了。我都快要好奇死了好嗎!這個神秘的箱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玩意!我拿著那根鑰匙,戳進木箱的鎖眼裏,用力一擰。箱蓋自己彈了起來,露出微微的一條縫。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掀開箱蓋,裏面的東西卻是一個——裝著棕色液體的玻璃瓶。玻璃瓶的瓶身,在從陽台照進來的陽光下,閃爍著異常耀眼的光輝。這應該不是一個普通的玻璃瓶,而是經過極高溫燒制的水晶玻璃瓶。水晶瓶的瓶口,是用金箔封著的橡木塞;而在瓶身旁邊,還放著一個圓頭的水晶瓶塞,是開瓶之後一時喝不完,用來塞住瓶口的。在著兩樣東西上面,都有跟箱子上一樣的花體英文字母“M”。理智已經告訴我,這水晶瓶裏裝的液體是什麽,但在情感上卻無法接受——世界上,哪裏有這樣的好事?我深呼吸了一下,把水晶瓶從箱子裏取出。整個水晶瓶的形狀,類似於實驗室裏的錐形瓶,但造型更為圓潤,就像是電影裏看到的裝魔法藥水的瓶子。在水晶瓶的底部,刻著一行同樣的花體英文字,“The Macallan Fifty Years Old”——麥卡倫五十年陳。箱蓋內部有一塊金屬銘牌,上面也寫著“The Macallan Millennium”——麥卡倫千禧版。所以,剛才看見木箱外面的那個“M”,我才會這麽眼熟,因為這就是我最愛喝的麥卡倫威士忌的標記。而且,這不是一瓶普通的麥卡倫。也不是什麽送何小天的18年麥卡倫,或者換了水哥一個故事的25年麥卡倫。要知道,同個牌子,不同年份之間的威士忌,價格是呈幾何倍數增長的。比如市售12年的麥卡倫是400塊,18年是2000塊,25年的要8000塊。而我手上這一瓶——收藏級的麥卡倫千禧水晶瓶五十年陳釀,我記得是1949年裝桶的,到現在實際上有65年的歷史。建國同年款。市價我不太拿得準,但是——起碼得要二十萬人民幣。也就是說,我手上這瓶棕色的、在陽光下微微晃動的液體,足以換一輛經濟型的家用汽車。我吞了一口口水。你們知道,叔沒有什麽愛好,除了女人跟單麥威士忌。我的想法是,男人喝的酒,要跟收入和年齡成正比。上大學的時候,吃燒烤喝啤酒就很滿足了;畢業兩年,我第一次喝單一麥芽威士忌,就是麥卡倫12年,當時就驚呆了。世界上,竟然有那麽好喝的液體。生命之水,瓊漿玉液,怎麽形容都不過分。後來搬磚稍微掙了點錢,開始去嘗試各個廠的威士忌,蘇格蘭高地、低地的,艾雷島的,還有日本產的;什麽泥炭呀、油煤呀,各種輕重口味,都去學著品鑒。結果試了一大圈,還是覺得麥卡倫最適合自己的口味。這個時候,就開始造麥卡倫18年的。威士忌這東西,就好像手機上的IOS系統,只能不斷升級,沒辦法退回舊版本。一旦你喝了18年的,記住了那種醇厚,再回頭去喝12年的,就會覺得寡淡無味,還不如喝白開水。就好像《低俗喜劇》裏暴龍哥說的,一旦屌了“驢仔嗨”,就再也“返唔到轉頭”了。再幾年後,機緣巧合地“獲贈”了現在的這間工廠,經濟上更寬裕了。喝的威士忌,也正在從麥卡倫18年到麥卡倫25過渡。我的計劃是,2014年以後,就保持在光喝麥卡倫25年,或者其它的特殊年份、原桶的;三年後,開始喝三四萬一瓶的萊儷水晶瓶。至於十萬以上的,收藏級別甚至拍賣級別的威士忌,原本是我40歲以後的計劃。所以喝酒這件事,在我看來,有打怪升級的感覺。可是,我現在手上的這一瓶,卻是絕對的BOSS級。在我確認了這瓶酒是瓶什麽酒的時候,我的第一感覺是——我現在的等級,還不夠和這瓶酒匹配。就好像你的遊戲角色只有40級,跳過了中間的練級,直接遭遇了99級的大BOSS。所以,問題來了。這瓶酒到底是誰送給我的?從哪裏憑空冒出來的“鄰居”,他的目的又是什麽?